虞笈还是笑,却笑得悲凉凄怆。
“还能怎么做?唯今之计,唯一一个保护恩慧的方法就是,告诉萧耨斤,恩慧是她的女儿。这样才能够保护恩慧不受伤害。”
他焦急地抬眼,望进她空洞却隐藏着泪的眼瞳。
“可是,你的孩子呢?怎么说?”
“怎么说?实话实说。”
她的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让他的心更乱。
“实话实说?真的要这样做吗?那可是一次牺牲掉两个孩子啊?能不能——只选择其中一个?”
虞笈嗤笑一声。
“你认为,还有隐藏的可能吗?你以为,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吗?就算你现在还没有说什么,恐怕这里的大多数人,早就心中有数了。”
事到如今,她已无话可不说。事情的发展已经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必定要在她受伤的心口再划上一道残忍的刻痕。划吧划吧,反正那上面的创口,早就密密麻麻,不在乎多上一个。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了一个谎,你就需要再用无数的谎言来圆它,最终,你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还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
不断的说谎说谎,她好累,无法再继续下去。
单申衣进退两难:“可是,两个孩子毕竟是我倨圩国的后人啊!”
虞笈摇头,清弱的冷调带着决绝,心痛无比。
“正因为如此,她们更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世。而且,你不要忘记了那四分之一的可能性。你难道不认为,她们有知道真相然后做出选择的权利吗?我作为母亲,先前不知道、知道了也阻止不及也就罢了;现在已经到了眼皮底下,难道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我真的是枉为娘亲了!”
单申衣依然有他的担心:“事实太残酷,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够承受得了。”
泪水滑下虞笈苍白的面颊,她怔茫地盯视着眼前的一片空洞,黑漆漆的洞口一如她心中那片晦暗的优冥。
“她们身为倨圩国的子民,这也是她们一生都无法逃避的责任。也该到了认真面对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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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环咬咬嘴,嗫嚅地开口,虽然她们家小姐喜怒无常的性格,让她变得战战兢兢的,却阻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小姐,信上说了什么?”
董雨情面无表情
,对于小丫头的好奇没有给予斥责。即使她再高傲再自命不凡,毕竟,只有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太寂寞。虽然她的这个丫头很不机灵,但毕竟是一个可以说说话的对象。不知何时开始,她们已经几乎无话不谈。
她的目光无法掩饰心中深沉的思绪:“孙桼让我到西夏去。”
小丫头颇为惊愕地扬一扬眉,好奇心顿时又添了几分,声调上扬:“到西夏国?去那里做什么?”
董雨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随口解释着:“李元昊看到了我的画像。”
小丫环糊里糊涂地弄不明白:“那又怎么样?”
董雨情冷下脸,抬头剜了她没见识的丫头一眼:“笨!男人看到了漂亮的女人,你说他想怎么样?难不成想认她做干妈吗?”
不骂不成器,这次小丫头终于懂了:“小姐,你的意思是,他看到了你的画像,便看上你了?”
董雨情点头:“孙桼是这么说的。”
小丫环满不在乎地露出青蛙的那副坐井观天的笑容:“就算他看上了,那又怎么样?看上了就一定能得到吗?咱们家二王,肯定比他优秀得多了。就算他是西夏那个小国的国主,能跟咱们二王相比吗?再说了,您怎么可能选一个未曾谋面的不知道长得是圆是扁的男人呢?”
董雨情整个脸全都寒了下来,并非因为她的话,现在她暂时无心思考选择谁的问题。因为孙桼的信中,还提到李元昊的另一个认定:“孙桼还说,李元昊料定,董恩慧不会是虞笈的女儿。”
小丫头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浮现一个恶意的笑容,幸灾乐祸地想着看好戏:“不是?我的小姐,那怎么可能呢!您知道吗,皇太后因为已经知晓了她是虞笈的女儿,现在正要杀了她呢!您看着吧,很快的,咱们就会得到她和她的娘的死讯的。”
董雨情眯起眼睛,冷冷问道:“现在有消息吗?”
小丫头摇头,又立刻点头:“您急什么,早晚的事儿。”
董雨情冷哼一声,未予置评。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信,话题又转回李元昊:“只是看到我的画像,便不管我现在是谁的女人,都想要得到我。这个西夏国君,真是极尽性情中人之能事,为所欲为。可惜呀,”说到这里,她讥讽地一笑:“他是没看到我姐姐的画像,要是看到了她的,估计就没我什么事了。”
只是信中提到的关于对董恩慧的认定,依然让她迷惑:“不过,他竟然仅凭董恩慧的画像,就断定她不是虞笈的女儿?可是我从小到大,知道的可并非如此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所以,她亦是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发现了她们姐妹之间的不同。也知道了那位所谓的姓董的女人,根本就不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女,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冒牌货。
可就是这个董家替别人养的女儿,却完全不是一个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乞食者”,而是董家人乃至整个董家堡人围绕的中心。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出身高贵、实力雄厚、财富滔天、挥金如土。平日里那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却也十分会办事,人情世故样样精通,靠着她的富得流油,将上上下下都打点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