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爹呢?”
“爹爹没死。”小女孩寒着泪,凄楚地连忙解释着。仿佛没死的爹爹已是她唯一的欣慰。虽然他不知去向,但最起码,娘告诉过她,爹还活着。
“只是,他早就离开我和娘了。”
几个在董家身为小头目的女人们面面相觑,思量着应不应该大发善心,收下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其中一个妇人上上下下地再次将小女孩打量一番,不禁皱起眉头。
“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谁知道这孩子的身上干不干净?别带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来,咱家二小姐的身子那么弱,再伤着咱们二小姐。”
“求求你们留下我吧!我什么病也没有,我会好好干活的。”小女孩委曲地抽噎着。恳求着这些大人们,留下她。不管让她干什么都好。因为,如果这家人肯留下她,就会出钱为她葬了她的娘亲。人死了,总要有个安身的地方。有好心的人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可是,妇人的话已经提醒了其他的女人们。好心可未必有好报。
她们交换了一个斩钉截铁的眼神之后,无情的大门很快就要在小女孩的眼前关闭。
“等一下!”
另一个稚女敕的声音,就在此时,在她们的身后响起。
女人们连忙回头,一个个顿时紧张起来:“二小姐!”
“您怎么出来了?”
“别再着了凉!”
“还不赶快去给二小姐拿件衣裳去!”
小女孩沉稳的摇头,坚定的目光中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早熟和干练。“不用了,我不冷。”
不管她冷还是不冷,反正是有人赶快飞身去取衣服了。
“你是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吗?”
七岁的小女孩,非常肯定地向着六岁的小女孩问道。她不问女孩是谁;不问她为什么来到了她们家;不问她见一次人、就要凄楚地诉说一次的可怜身世;就像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重要,只有这个小女孩此时的想法,最重要。
“嗯。”小女孩连连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她惊恐的脸色突然松弛了,两行泪如流水一般,扑簌簌地滑下雪白的面颊。
七岁的小姑娘,伸出她温暖的小手,为她擦拭着擦也擦不尽的眼泪:“那你就留下来吧!”
几位妇人迟疑地嘟囔着,企图阻止:“二
小姐……”
七岁女孩轻轻摇摇头,不再听她们任何的絮叨:“一会儿我会去禀告爹和娘的。你们就把我旁边的房间收拾出一间,给她住。”
妇人们不解:“您的意思是……”
女孩儿肯定地说明她的意图:“她还太小,不能到你们那边去干活,所以,以后,就让她和我在一起。”
在这个家里,虽然这个小姑娘非常小,但是她的地位却是最尊贵的。董家老爷和夫人对这个孩子言听计从,只要是二小姐的话,那就等同于他们的意思。不再迟疑,妇人们立刻连连点头:“是,是。我们马上去办!”
七岁女孩转回头来,清亮亮的眼神像星星一般熠熠生辉:“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眼睛好亮啊!六岁的小姑娘黯淡的脸庞全都被映衬得恢复了光彩:“我叫海媛。”
七岁女孩开开心心地介绍她自己:“我叫恩慧。”
小海媛怯懦地看着小恩慧,感受到她那双小手中将要满溢的温暖,小心翼翼地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会让她们葬了我娘吗?”
小恩慧肯定地点头:“放心吧,我会。”
两个小小的人儿,相视而笑。仿佛前生的缘分,在今生的这样一个时刻,再续。
两个小女孩儿刚要携手离去,突然刚才的那群女人中有人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一个妇人紧张兮兮地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挡开小恩慧紧紧地拉住小海媛的手。指着海媛怀里的东西一叠声地嚷着:“你抱的那是个什么破东西?脏兮兮的,别带了什么毒啊菌啊什么的。你人留下就不错了,以后吃啊穿啊用啊的,全都少不了你的。这些个破烂东西,还不赶快扔了!”
说着就过来拉扯,企图将小海媛怀里的东西抢过来。
小海媛吃了一惊,她无助地躲闪着,立刻更紧地抱住怀中的女圭女圭。苍白的小脸儿上填满了恐惧,艰难地连声恳求着。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拿走它!它不脏的,它没有毒,也没有菌。真的,它没有!”
小恩慧的眼圈红了,她小小声地问:“这个女圭女圭,是你娘留给你的吧?”
小海媛红肿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点头:“这是娘在生病的时候给我做的女圭女圭,她说这女圭女圭是按照她的模样做的,所以像她,也像我。她还说,有这个女圭女圭陪着我,就像她始终都在我身边一样,有了它,什么都别怕。”
她屏住呼吸,睁大圆圆的眼睛,莹莹的泪光晶晶的闪烁:“姐姐,娘走了之后,我每天都抱着这个女圭女圭,晚上也要抱着她睡觉。虽然头顶上的月亮一直是残缺的,可是我仍然会觉得,离开我的只是那一半回不来的月亮,而娘她,仍然和我在一起。”
她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小恩慧,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已经多了一份依恋:“姐姐,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女圭女圭吧!”
小恩慧不说话,她恬淡的眼神,看向那几个凶巴巴的妇人。抓住小海媛的妇人早已松了手,其他人的眼圈也都不由得红了。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都有自己家的孩子。她们都能够体会离开自己的孩子时,作为母亲那份揪心的牵念。
小恩慧再次将她温暖的小手儿放进小海媛的手中:“海媛不哭。以后,你的女圭女圭会始终和你在一起,你的娘也会始终和你在一起,而且你还有我,我也会始终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