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荡、水性杨花,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有人试图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如果你愿意听信传言,你当然可以这样说。可是,见到她之后,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地坚持这样的意见,我只能说,你女儿死得实在不值。”
耶律宗远那冷淡的声音也在不紧不慢地撂下。浑厚有力、不怒自威。幽暗的眸子像苍鹰一般,牢牢地盯住底气不足的海越山。
虽然人是恩慧叫来的,但耶律宗真此时并没有要走出去的打算。向来笑里藏刀、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突然冷峻如冰,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咧开嘴:“海越山——西夏国大将军拓跋偲剑的结拜兄弟,你此番前来,肯定是与他月兑不了干系的吧?”
耶律宗远继续与兄长一唱一和,他冷冷地看着海越山,英俊的脸孔几乎没有表情,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多年之前,你为了心中所谓的宏愿理想,舍妻弃女,追随他远走天涯。真可谓是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大丈夫做大事不拘小节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很亮,闪亮亮的全是揶揄的味道。
兄弟俩心有灵犀,总能够想到一起,耶律宗真亦接续说道:“那位所谓的天下第一侠客,隐居多年,这一次你的现身,是否也说明了他的回归?”
“谁回归又怎样?战场上刀枪没眼,不过是又添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种儿。”萧耨斤尖锐的声音拔高八度。寒着声冷笑,狰狞的脸孔泛着青光。
“娘,大哥,宗远,你们说的那些,现在都不重要。”
恩慧打断他们的话,不想今日她与海越山的话题,偏离了她心中的主题。
三个人看向她的神情均是不解。
“你们都回去吧!让我跟他单独谈谈。”她云淡风轻地撂开眼,淡淡地道。
三个人经过一番眼神交流,无奈地耸肩,留下最具震慑力的警告眼神,提醒海越山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否则一定会死得更慢更惨。这才一个跟着一个,慢吞吞地离去。
终于清静了,恩慧静静地坐在了海越山的对面,淡定的眼眸飘飘地瞅住他,心情却比刚才更加沉重。
因为看到他,单独地面对着他,便让她想起了那个用自己的生命护卫了她的生命的女孩子。她董恩慧亦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求老天能够放海媛一条生路,让她回来。可是,此时说这些无力的话,又能改变什么?
海越山冷冷地注视着恩慧,曾经受过重刑摧残的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却不改那一股发自内心的冷漠气息:“不要以为,我是以为我错了,才会来见你的。我是为了我的女儿。虽然我没什么脸面见她们母女,但是我毕竟是她的父亲。我想知道,我必须要弄清楚,我女儿究竟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而且是死在她的亲生父亲手里!”
他一字一顿的声音
,依旧浑厚有力、不怒自威。
恩慧轻轻地轻轻地点头。她的笑容很淡、态度很从容,没有因为他鄙夷的眼神,而流露一丝惧意。亦不再觉得受伤。
清冽的眸子淡淡对住他的双眼,她清润的嗓音平静地说道。“那你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你的看法有什么改变吗?”
海越山略略拔高了一些声音,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女儿竟然会愿意为了你,舍弃生命,足见你这个女孩子,确实很有本事。”
恩慧笑,笑容中满满的都是苦涩:“我没有什么本事。我完完全全是属于女子无才便是德中的一员。但是我和您的女儿,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亲人。”
提到女儿,海越山的斗志即刻灭了七分,脸上沧桑的神情更浓:“我曾经回到郑家镇去找过她们,所以我知道海媛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也知道女儿被收养在董家堡的一个大户人家里面。”
恩慧望着他,不解地追问着:“那你有没有来我家看过海媛?”
海越山摇头:“没有。我并没有打听是哪一家收养了我的女儿。”
不可置信地仰着脸,恩慧的眼底有晶莹的泪光闪动着。“为什么?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当年那个失去了母亲的她,是怎样一个没人要的小东西?她只有六岁、六岁!混沌、脆弱、孤独,她还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还什么都没有看得清楚,却用她最稚女敕的声音,到处去求人哀怜。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当年的海媛,无父又无母,其实与自己的命运,是多么惊人的相像!正是因了这个原因,她们两个的感情,才会那么融洽,那么没有距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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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她的娘呢?”
董家偏门的门口,邻居们带来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天气已近深秋,小女孩依然是一身单衣,冻得不断发抖。
“我娘已经死了。”只有六岁的小女孩仰着脸,怯怯地回答着眼前这几个陌生女人的问话,眼底有泪光闪动。
其实,她对于“死”这个字,还是那么的懵懂。听别人在她耳边说得多了,她才恍惚地理解到,“死”就是意味着娘亲永远地离开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再用温暖的双手,温暖她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永远都不可能再用细腻的一针一线,为她缝制一个心爱的布女圭女圭;永远都不可能再用怜爱的目光,慈祥地关注着女儿的一颦一笑。
娘已经走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她搂紧怀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圭女圭,仿佛那是她已经辞世的娘,为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