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山的郁郁葱葱之间,黄鹤楼俯瞰武汉三镇。黎元洪、冯小戥登上黄鹤楼,透过望远镜遥观汉口的情况。
日出东方,天地一片苍茫。
今早,段祺瑞正式照会驻汉口各国领事,宣布自现在防区撤退,以表示北洋军对谈和的诚意。
黎元洪放下望远镜叹道:“只看敌方撤退的布置,便知段祺瑞、徐树铮是精于兵法的将才,而北洋军士兵表现井然有序,也是一直强军,只可惜效忠的是袁世凯,否则若能为民党所用,可大增革命胜算。”
冯小戥点头同意,撤退之时,最忌讳士兵混乱,指挥不灵,导致自乱阵脚,与敌可趁之际,比起交战更加的考验士兵的素质和将领的指挥。不但是宿营地和指挥部,保障安全的庇护需要着重考虑,储备粮草和器械的供应站也需要考虑,更是要扼据撤退的战略要点,阻止敌人进犯。
对方撤军时军容整齐,秩序亦佳,所有撤退的队伍,均整装集合于所在地之原野,每一大队分若干排,成纵列形,伏地卧下。对汉口构成威胁,又令革命军无法进逼,收复失地。
黎元洪又道:“你看北洋军撤退的方式,第一排开动,第二排起立前转,第三排收拾枪弹、最后一排伏地,持枪实弹掩护,逐次如式退尽。看其布局,该可抵受任何一个方向的攻击,本身且能互相支援,达到营中有营、队中有队的要旨。若我们向他们发动攻击,会正中其下怀,无任欢迎。”
冯小戥审视敌情,遥向他们指点说话,微笑道:“如此精锐之师,为何会输在千家岭?”
黎元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北洋军为何会输给李疯子,他还真是一万个想不通,难道真是李疯子在人民日报宣扬的那样,“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可是汉口保卫战的时候,汉口民心士气如虹,还不是被北洋军的大炮快抢打的落花流水,血染鄂江?
黎元洪不可思议的瑶瑶头,缓缓说道:“先不想这些事,革命军二次进驻汉口,麻烦事情只怕比第一次更多,洋人的关系是最难调节的……革命军准备何时渡江去汉口……”
看天色时已近申时。天气虽然寒冷,但是街上行人很多,皆汹涌的爬上武昌城墙,想要看汉口撤退的北洋军。武汉三镇,战争的乌云笼罩,没有比这件事情更让民众关注的了。
黄鹤楼下的石阶是两排合抱粗的槐树蔓延之山下,浓绿欲滴,给人一种幽静深远的感觉。
长江一水横断龟山和蛇山,但见阳光下波光粼粼,水气沁凉,一阵寒风扑过来,二人都是精神一爽。
“革命军渡江那里不用你操心。”冯小戥沉思着说。
黎元洪心神一凛,知道李疯子的人对他警醒着呢,也就不在做声,免得惹来无端的猜疑,李疯子的心狠手辣他可是见识过的,曾经疯狂的用“意外”手法,把躲在汉口租界的满清余孽暗杀的干干净净。
半晌,冯小戥又道:“办成一件事本来就难,革命党人不可因为一点困难就灰心。昔日永乐皇帝起兵,进攻南京船行无风,有畏难之心。周颠子说,‘只管走只管有风,若不走,一世也没有风!’这是哲言啊!永乐若不是听从了这话,明史只怕从头到尾都得改写!如果因为惧怕洋人船坚炮利,租界国土就永远不要收复了!”
黎元洪抬起头,默默注视冯小戥,这是一群疯子,他们无所畏惧!或许,是因为这一群为信念坚持到疯狂的人,才敢挑战北洋强军,才敢挑战欧西列强。或许,是因为这一群为理想义无反顾到不惜命的人,才能挫败北洋强军,才能挫败汉口洋人。这样的疯子,不好招惹。
黎元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理由,使他们这样的疯狂,这样的执着……但是冯小戥说的收复失地,听来却是让他早已冷却的血脉渐渐升温,像是远去的青春,忘记的理想又回来了……
他半晌才道:“李帅掌舵,我也来打桨!这是替国家替民族挣生存的大事……”
冯小戥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地一点头。
突然,他们的屏风背后伴着筝声,传来一段歌词: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血染的风采!
这是流传在北边战场的一首歌,随着偷偷送回汉口租界教会医院的革命军伤兵,而流传在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最朴素的语言,诉说着充满闻者落泪的深情和战士们忠贞的理想。在武汉三镇,谁家没有亲人在北边战场流过血?万人传唱的这首歌,既是家人对战士们为革命血战的支持!
冯小戥陡地想起了什么,他吁了一口气,嗫嚅了一下,舌忝了舌忝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在汉口,中外人士围观的有数千人,均啧啧称道。
撤退的北洋军仅外观已是气象肃深,军容鼎盛。军容整齐的北洋军,按部就班的缓缓撤退,更感受到这个军队坚大的防守力量,所有撤退的队伍,均整装集合于所在地之原野,每一大队分若干排,成纵列形,伏地卧下。第一排开动,第二排起立前转,第三排收拾枪弹、最后一排伏地,持枪实弹掩护,逐次如式退尽。加上北洋军以快枪利炮,纵使李疯子尽起大军,想攻下这撤退的北洋军亦要大费工夫,且须付出惨痛代价。
撤退的北洋军知道己方已在千家岭战败,而且补给断绝,撤退也是无奈之举,但是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是要表现的趾高气昂,气势上不能再输。
这声势浩大的撤退,也是为了震慑日渐嚣张的汉口民众,现实北洋军真正的实力,告诉天下人,他们不是被李疯子打败的,他们是为了表示北洋军对和平的诚意,主动撤出汉口,撤出湖北!
这个主意,毫无疑问,是段祺瑞的智囊徐树铮出的。
北洋军威慑汉口民众的目的已经达到,放下手头工作的汉口民众走上街头,只是忍不住隔远偷眼看他,既敬畏又带着浓烈的敌意。他们实在被北洋军欺负惨了,看到北洋军这样声势浩大的场景,似乎又想起北洋军杀入汉口那个血与火的夜晚!
只是这情况,已教暗自混在汉口民众之中的军统头子金兆龙和中统头子吕中秋心惊,他们以前在的革命军比起来只是一盘散沙,只好希望在北边一系列的血与火的不断淬炼之,现在会比较似点样儿。不过想想北洋军都被看起来一盘散沙的革命军逼的撤退,他们也就释然了。
金兆龙低声道:“我在一个月前早潜来此地,勘察地形,为我革命军预作准备。大帅委我们两人以重任,一来是因我们熟悉汉口,二来是因我们和本地哥老会向有交情,更重要的是大帅对我们绝对信任,如此明主,值得我们以肝脑涂地为报。”
“是为革命,为理想,为中华民族的明天!”吕中秋冷冷的道,金兆龙表忠心的江湖嘴脸让吕中秋有点不舒服。或许吕中秋还记得金兆龙在刘家庙欺负他们几个小乞丐的日子,算是有点旧怨。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第一天出来混闯,在哥老会里不止有交情,辈分还不低,不然大帅为何会选择你去整顿哥老会入军统!”金兆龙嘿嘿笑了两声,并不做反驳,吕中秋可是跟着李想从刘家庙走出来的铁杆心月复,吕中秋接下去道,“北洋军此次撤退不止声势浩大,定是几经反覆推敲,阵脚稳固,根本不怕攻击。所谓不能趋利避害,是驱万众自投死所,非天之灾,将之过也。这一点,北洋军做得一点不差。看看北洋军,无不是精挑出来的优秀战士,至于隔江武昌黎元洪的那些手下,不用我说大家都晓得是甚么货色。期望他们可以渡江追击,那是痴心妄想!”
金兆龙顺着吕中秋的口气接下去道:“北洋军的士兵当初都是袁世凯在小站练兵,亲自监督挑选的。听说袁世凯选兵有他的一套,首取胆气精神,次取膂力便捷,认为伶俐而无胆者,临敌必自利;有艺而无胆者,临敌忘其技;有力无胆者,临敌必怯,俱败之道也。”
吕中秋不屑道:“大帅说过,北洋军只懂向利益看,才会湖北干出人神共愤事情,人心离散是迟早的事情,被民众所弃也是迟早的事情。我们革命军为家园,为民族,为共和,为民主,为自由,不仅作战勇敢,且服从军纪。北洋军虽然有的是精兵强将,可惜靠向袁世凯这不知时代潮流的蠢人。”
金兆龙可不知道吕中秋玩的是欲扬先抑,只有苦笑道:“袁世凯不是那么不济吧?”
此时撤退的北洋军同时吆喝致敬,整齐划一,倍现威武。
吕中秋轻蔑的看了一眼,冷哼道:“世界革命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孙子兵法有云:兵以何为胜,以治为胜。且必须治强盛之军。北洋军只不过外强中干,在湖北干出人神共愤的丑事,足以明白袁世凯的治军不严!所以北洋军先胜而后败,如今被逼无奈的撤离汉口。知兵还要懂用人,共书又六:谁谓任贤而非军中之首务也?天下贤才,自足供一代之用。不患世无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人而不能用。知而不善用之,与无人等。如此才能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若袁世凯真的知人善用,就不会去用冯国璋,李纯,王占元这些残忍好杀之辈!袁世凯有这些残忍好杀的部下,只会使袁世凯越来越背离民众,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天下公敌!”
金兆龙眼前所见之北洋军,人人士气高扬,斗志鼎盛,早暗自心惊,但是吕中秋的话却更使他心惊!兼之吕中秋说话虽愈来愈不客气,而且句句从实,眼前北洋军撤离汉口便是铁一般的事实佐证!只有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相信段祺瑞对外宣扬的那样,北洋军的主动撤退是为了和平之诚意!谁会愿意放弃到口的肥肉,而且还是仅次于东方明珠上海的第二大港口城市,东方的拉斯维加斯,除非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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