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检查马匹驮着的行囊,内里饮水肉干一应俱全,当下找了一处凹地进食休息,牵那汗血宝马吃了些青草。他向来是爱马之人,那汗血宝马似乎也能感觉得到,全无一丝逃走之象。萧云试着慢慢放开缰绳,那马儿也不走开,紧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啃吃女敕草。
萧云放下心来,想那中年贵族男子定然不是此马原来的主人。看那一伙人的架势,这匹汗血宝马多半是从谁人手中抢夺而来。马中王者大都极通人性,偶得宝马更是讲究机缘,这马才失去主人,竟将萧云当作了它愿意信任的依靠。
萧云坐等天黑,用了些饮水将马儿身上的殷红汗渍擦拭干净,已是朗月初升时分,这才骑上马背,往公主堡方向疾驰而去。
这马休息半日,此时自是赚足了劲的飞奔,速度比白日里更是快出几分,待到月过中天,便已将萧云带到了公主堡山脚东面。
暗夜之中巍然屹立在高山之顶的堡垒隔着一条河流离他只有咫尺之地,但他却不敢涉水而过。心知此处高寒之地水温极低,若贸然渡河,人和马都难逃被冻死之虞。但他日间逃走之际早已观察过公主堡的地势,西边是悬崖峭壁猿臂难攀,北边绵延雪山齐天相连,自然也是无法取道,此时东边这条河流又无桥可渡,看来南方连接草场的陡峭山坡竟是上去公主堡的唯一道路。他心中暗道:“这处堡垒修建得极是险峻,南边山坡陡峭不说,还加上寸草不生的碎石山体,想要凭人力攻进这座堡垒,若无内应,只怕再多的人马也难攻破城池。”
他一时想不出有何良策进去公主堡内,只得任由马儿自行撒蹄。如此一人一马徜徉在天地之间,直到高原寒霜如刀刺入他的骨髓,才将陷入苦思的萧云冻醒过来,惊觉在这高寒之地放马夜走竟有性命之险,连忙极目四望,遥见前方隐约有火光闪现,当下拍马便往灯火处疾驰而去。
未及片刻,来到灯火近处,只见旌旗飘张,巡骑往来,看样子是一处行军的营地。营地辕门处围着篝火放哨的士兵黑甲红衣,似是唐朝安西士兵的打扮。他在异乡日久,猛然见到如此熟悉的事物,顿觉异常亲切,正欲上前探问究竟,猛听“呜”的一声绊马绳拉直的裂响,胯下汗血宝马神俊异常,竟在突遇埋伏之下腾空奋蹄越过陷阱。
就听四周脚步声响起,有人大叫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大唐兵营?即刻勒马停下,否则乱箭伺候。”
萧云连忙勒住马儿,朗声说道:“在下安西跳荡军校尉萧云,因路过此处见到自家兄弟在此扎营,特来一会,并无歹意。”
黑暗中说话那人“哦”了一声,显然也感意外,问道:“是安西镇的兄弟么?怎会独自一人远来这处绝域?”
萧云心下微转,道:“在下是奉大帅高仙芝密令来到此处,繁请兄弟与我通传营中率军的兄弟,就说在下军务至此错过宿头,希望在营中暂留一晚可好?”
说话那人微微犹豫后道:“既是军中兄弟,自当行此方便,不过待我问过督骑校尉郎才好定夺。”
萧云连声道谢,看着那人进去营中。其余唐朝士兵依然四散围着,萧云自是不敢乱动。少顷,进去通报那人回转说道:“萧校尉,我们校尉郎似乎识得你,听我通报后竟要连夜见你。”
萧云微感奇怪,打个哈哈随着那人进到营中主帐。帐中放着一大盆烧得血红的炭火,居中坐着一名英朗将军,看见萧云进来,当即起身迎上,大笑说道:“‘斩头校尉’萧云?安西军中与李大哥齐名的高手,没想到竟能在这鸟不拉屎之处遇上你,哈哈。朅师国一战兄弟你可是立下大功啊,可惜在下不能前去,否则定要同你抢上这一功,哈哈哈。”这人给人的感觉爽朗耿直,令萧云一见之下顿生好感,当下不愿隐瞒自己身背弃卒之名的实情,抱拳说道:“督骑校尉豪气干云,若有校尉郎亲临朅师战场,说不得破城更是容易。不过在下犯下大罪,现下已是被逐出军中多日了。”
那名校尉挥手支走手下,这才笑着说道:“锄强扶弱本是我辈武人应尽之义,你杀的周年我也听说过,此人仗着长安朝中有人,历来无恶不作,萧兄此举只是为民除害罢了。”
萧云大感意外,问道:“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么?”那名校尉收起笑容,轻声道:“在下早已接到大帅密令,要沿途安西驻军给萧兄行方便。嘿嘿,大帅绝对不会对一个扫地出门的军士如此作为,不过我不会多问,只是喜欢你的所作所为。哈哈哈,在下本是驻扎在于阆国,本以为多半不会遇到萧兄,却不料这次奉命前来安抚汉盘陀国反而得见我安西军中的勇士,快哉,快哉!”他越说越是高兴,转头对着门外大声吩咐道:“来人,拿酒来,我要与萧兄喝上两杯。”
萧云连声称谢,暗自想到:“看来大帅对我此来都已做了周密安排,他却料不到我会机缘巧合跑到这处绝地来了。”当下又问道:“督骑校尉高姓大名还请见告!”
那名校尉一拍萧云肩膀,豪爽说道:“某姓高,与大帅同姓,单名一个尚字。今年二十有九,你若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兄弟吧,不须婆婆妈妈的。”
萧云心下大喜,连忙说道:“小弟差上兄几载,自当称校尉郎为兄。”
二人都是血性汉子,说话间一阵大笑。高尚的手下早有人拿上一坛好酒,萧云也不推辞,与高尚连干三碗,这才问道:“高兄此来却是为何?”
高尚道:“一直以来汉盘陀国都不许我大唐商人来此行商,这也就罢了,最近却听说吐蕃人与汉盘陀国来往甚密,因此大帅飞鸽传令,要我带领五百儿郎前来汉盘陀国,希望这里的国王宣誓忠于我朝。”
萧云道:“难怪在这处能遇上高兄,原本小弟还以为这处的人都不知我朝哩。”高尚嘿嘿笑道:“这里的人确实不知东方有我大唐盛世之朝,此番前来行事并不顺利,恰逢吐蕃国派来两千人马也正与汉盘陀国王密会,今日接到那鸟国王通知,要我方选出三名勇士在明日王宫筵席时与三名吐蕃人比武。我看这应是这鸟国王糊涂之举。”
萧云闻言心中一动,问道:“是公主堡里的王宫么?”
高尚道:“正是。”
萧云道:“小弟此来差点饿死在高原绝地之上,幸得两家牧民搭救。但这两家牧民却被吐蕃人烧杀殆尽,只剩下一名女人和两名幼童,又被汉盘陀国的一个什么王的人抓了前去,小弟正愁无法进去公主堡内救人,不知高兄能否助小弟一臂之力?”
高尚闻言看了一眼萧云,道:“我刚才还在庆幸上天安排让我遇到安西军中最勇猛的高手之一,听说吐蕃人从僧兵中派出三人比武,而吐蕃僧兵都是武功不弱之辈,我还正愁如何应对哩,即便兄弟你不说,我也要仰仗兄弟帮我煞煞吐蕃人的锐气哩,自然要带你同行。兄弟行侠仗义,我也不能落后,自当全力相助。”
萧云明白高尚言下之意,道:“高兄抬举,小弟一定尽力而为,明日的比武算小弟一个。”
高尚哈哈大笑道:“人生知己能有几人?今夜兄弟便与我抵足而眠如何?”
二人相谈甚欢,当下同塌而眠。次日一早,高尚带着萧云和二十名手下,便往公主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