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着,繁花的心也提了起来。千万不要像风鹞那样,再伤人无辜性命。不管它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她此刻只希望它们能安静的离去。
不过她的想法,并没有左右幽犺的行动。
密林之中聚焦着越来越多的绿色萤光,它们之中大多数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互相嘶吠,声音低哑,像是得了肺病的老者痰咳一般,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袁穆月也发现了藏在树林中的怪兽,这不同寻常的压迫感,让他也觉得胸中憋闷。命令士兵将篝火燃得极旺。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一片天地,手中的赤霄在火色的映衬之下,闪出奇异的光芒。
让士兵将所有囚妇赶成一圈围坐在火旁,士兵坐在圈外,
赤霄游走,在人群最外画地为牢。
“不出圈就不会死。”他说着,自己却站在这方安乐土之外。
树林中众多的惨绿之中,突然有红光一闪,是幽犺的首领,它扫着巨大的玄色毛尾,穿过部足的身躯,藏在阴暗的树林之中。
贪婪的目光,打量着火堆旁这些吓得瑟瑟发抖的妇人。赫赤的长舌,舐过冰冷的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那些瘦弱的皮囊之下,奔流的甘饴热血。
它认得赤霄,认得这个手持利刃的男人。他不是人,是魔,是灵魔。
他一人身上的戾气,可抵它全族之合。它才不会那么傻。以卵击石。夜这么长,护法是件极为耗力之事,它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消耗,等到他体力不支,灵能虚弱之时,它再出击也不迟。
幽犺首领引颈长哮,一轮檀色的圆月自林梢上跃出。血月大破,为人间至不祥。赤霄蜂鸣,剑身颤抖着就要飞去与邪兽纠斗,袁穆月牢牢的抓住它。
别急,时候还不到。客人尚未来全。主人岂有开宴之礼?它们跟了他们不是一两天,久久未行动,也是因为时机不成熟。如今离都城越来越近,过了这片密林,就再没有藏身之处,这些只能生活在夜里的妖兽,今晚无论如何也会行动。
是什么样的人,不惜血本。上至古禽风鹞,下至夜兽幽犺,无所不尽其用,只是为了要救她回去?
可她回去不回去,也要问问他愿意不愿意才行。他不愿意,他们就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小指头。
繁花坐在人群之中,隔着火光,看见了密林之中越来越多的绿色光点,每个光点背后,都藏着一只巨大的兽。她和盈玉靠得极紧,肩胛骨错落在一些,硬生生的疼。火光把人们的脸,照得时明时暗,有人在小声的抽泣,断断续续的,像是用手捂住了口鼻。怕被人听到挨骂,但又实在敌不过心中的惊恐。
她也怕,怕得不自觉就望向袁穆月。看他岿然的站在火光照不到的夜色之中,却似天上地下独此一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见他如此镇定,她也觉得稍稍有些踏实,若他不怕,那她们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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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姐,我们会逃过这一劫嘛?”盈玉眼中有泪意,但却记着她说她不喜欢见她哭,而强忍着。
“怎么不会,这么多大事都过来了,不过是几只小小的兽类,没什么好怕的。”她把她又拉近些,
“盈玉你看,北天上那颗最亮的红色星星,它和旁边几颗星组成的图案,叫做大角,也叫牧夫座,是整个北半球夜空里最亮的恒星。相传是带着猎犬座不停追赶大熊座的猎人。有猎人在,我们不用怕。”繁花笑着开解着盈玉,把她的目光引向天空之中。
她对星座的知识并不多,只是因为这颗红星太明显,特意问了似锦才知道。此时说出来,只为了安抚一下她们绷得太紧,几乎要断掉的情绪。
人群里哀哭的声音渐渐低沉,都屏住呼吸,听她绘声绘色的讲着宇宙之间关于星云的传说。
她的声音不大,丝丝入扣都传入袁穆月耳中。他仰起头,看见满天星斗。大角属亢宿,列位
东方苍龙七宿,其性为金,又称亢金龙。
但愿这只金龙,可以陪着他们平安渡过漫漫长夜。
冷月无声,夜凉如水。盈玉不知何时睡着了,头歪歪的倚靠在繁花肩上。篝火中的木柴越燃越少,只剩下最初的一半不到。密林中的绿光也没有刚刚那么盛烈,袁穆月知道它们并未离开,只是在闭目养神,等待激战的时刻。
“再这样下去,篝火恐怕坚持不到天亮。”繁花有些忧虑,把盈玉轻扶到一旁,起身走到赤霄画过的印子旁边。
“不用担心,你去睡一会儿。再过两个时辰,太阳就好了。”袁穆月提着剑走回来,在印子前止步。
他们一人站在火的明媚里,一人站在夜的暗波中。彼此望向对方。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四周静寂无声,犯妇和士兵交错着睡成一片。他的衣服并不合适,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像是戏台上偷穿了师傅衣裳的小花旦,五彩的油墨还未上脸,就已经是倾城国色。
看着她的样子,他有些恍惚。抬起手,原以为是要轻拂在她脸上的,却在半途转了去向,扶了扶她脑后的发髻。
“簪子要掉了。”他说,向她微微一笑。
繁花见了他的笑容,像是被火燎般匆忙低下头。他笑得太好看,落英缤纷,眉眼脉脉。
谁能想到,在那鬼面之下,竟藏着这么一个英气逼人,面如冠玉的男子。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男子,竟然会手持利刃,屠杀平良,刀舌忝血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