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窗,回身坐到含烟身旁,看见她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真没想到九红的死,对这些人的刺激有这么大。
“我这里,只有些清茶,姐姐可别嫌弃。”滚烫的水,从红泥紫砂鱼龙儿的茶壶中倒出。三起三落,水雾氤氲,茶汤清亮,滋味鲜醇。
周康说的不错,这房里的东西虽旧,但确实都是好东西。光这个小小的茶壶,就显出宝贵之气,壶身上银粉闪闪,是光映射,宛若珠玑。只可惜,再好的东西,落到这种地方,也是金钗箱中藏,宝玉雪里埋。
“妹妹太客气了,我听说,前些日子,悦意来寻妹妹的麻烦?”含烟不急着喝茶,茶有什么好喝,浓的淡的,也差不了许多。哪有这些子闲话八卦听着痛快。
这壶凤凰水仙,是周康特意替她找来的。茶味浓甘,还混着蜜韵花香,平常她也舍不得泡,赶上今天兴致好了,才拿出一些来。没想含烟会来,看她的样子,喝什么是都无所谓的。
吹开了水面上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口香茶在舌尖,整个人都觉得舒展了。
“悦意姐姐也是好心提拔我,怕我年纪轻,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不知被哪个多嘴多舌传的,就成了寻我的麻烦。”看含烟等得那么辛苦,她就好心一些,回了她的话,省得她总是死死的盯着自己,怪别扭的。
含烟听了她的话,颇有些失望的把前探出的身子收了回来。“嗨,这凤栖楼里都是女人,七嘴八舌的,不吵出些事情来,就不安生。不过我还是劝妹妹小心些,悦意这两年红,有骏王爷给她撑腰,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看谁比她强些,她都受不了。”四下望了望,她把似锦拉近了。
“我跟你说,你也别怕她。她这次去骏王爷府上住了几天,原本就是想逼王爷把她赎出来的,谁想到王爷的老娘不同意,早就放出话来了,除非是她死了,否则绝不会娶个表子进门。王爷那老娘,吃的用的,哪样不挑最好的,天天人参炖燕窝这么养着,离死远着呢。”
她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不知道,悦意这两年,为了抓着王爷的心,好些想赎她出楼的人都给她推了,要说是真可怜,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倒未必,她看悦意底气十足的样子,不像含烟所说的那样可怜。
熬不住老的,可以熬小的,若那位王爷真的有心赎她,这事也不是一点商量也没有。可以先接出去找个别院住着,等老娘死了,满了孝期,再接回去,扶正立偏,也是个办法。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含烟这么怕这间屋子,巴巴的来找她,只是为了和她说这些闲话?
她从未在这种女人成群的地方待过,还有些不习惯。并不明白,有些时候,别人巴巴的来找你,就是为了拿你当个传话筒,亦或,从你这里套出点明堂来。
她们生活的圈子就这么小,不说些闲话来打发时间,恐怕会被活活闷死。
“或许她是真的喜欢骏王爷吧,否则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只守着那一个人。”似锦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含烟聊着,
“喜欢有什么用,都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其实这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要数那些臭男人,妹妹你新来这里,可要小心仔细些,别上了男人的当。”含烟朱丹的指尖,划过紫砂的杯口。
“我看妹妹这里经常来个熟人,可是妹妹的亲戚?”
好奇心害死猫,她一定没听过这个典故,似锦有些倦了,不想把周康和她的关系讲出去,亲不亲的,留点悬念不好么?
“哎?姐姐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她并没有回答含烟的问题,而是突然开口反问到。
含烟听了她的话,脸上变了变色,“什……什么响动?”
“就是像叹气一样的,唉唉的,姐姐没听到嘛?”
看着含烟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散乱的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似锦的心情才略有些好转,
回去想要重新写字,却发现墨已经干了,坐下来,倒杯茶,茶也凉了。
讨厌……一天的工夫,就这么白费了。无聊的把脸贴在小圆茶几上,门被人悄悄的打开了,她都没有动。
“怎么就睡在这里了,也不怕着凉。”周康怜惜的看着她,这么细小的一个人儿,眼睛里却盛得满满的心事。像是散不开的迷雾,偶尔清亮一回,必会是大风大雨的前兆。
“刚刚有个姐姐,问我,你是我什么人。”她没起来,任他轻抚着她的长发。
“你是怎么答的。”莫名的,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似锦坐起来,脸上有一圈小小的木纹印子。“我要你做的东西弄好了么?”
周康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巴掌大小,放在她面前。“这到底是什么?”
似锦没理他,打开层层叠叠的油纸,纸中包着两小块金黄色,油腻腻的东西。她凑在鼻前闻了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你现在闻没事,生的时候,我的天呐,你不知道有多难闻,顶风臭三里。”周康夸张的捏着鼻子的样子,把她逗笑了。
“你没偷偷的吃过它吧?”周康衣服上沾了些灰,她站起来,替他掸掉了。动作轻柔得,让他心动。
“没有,你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我动,再说,这东西那么臭,我还真不稀罕它。不如吃只烧鸡呢。”他握住她的手,小巧的,细致的手,就在他的掌心中安然。她没挣开,就任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