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是命。就像叶公子今天遇见你,谁能想到?自从海云城的澜阁开张之后,叶公子已经许久都没来过栖凤楼了。这次来,也是刚从都城回来,正巧顺路,到这里过夏半祭。说是看看我,看看姐妹,却看见了你。”
说到这里,夜老板的语气里有些哀怨,这么大的贵人,死活就是留不住。
楼中多少佳丽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叶尉迟竟没一个看上。多少日子了,赚不上他的钱,快成了她的心病。
如今总算是让她等着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沉寂了这么久,也该是栖凤楼再次辉煌的时候了。
“夜老板要我如何?”天也不早了,话也说了这么多,盘根错结的,该要到重点了吧。似锦有些倦意,但看夜老板还是两眼烁烁放光。
“呵呵,小锦,我也不过是想让你有个好归宿罢了,这位叶公子,你若真是能收服了他,那可就是倚上大树好乘凉,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锦,你想要的,他都能给你。”
呵,她想要的……她想要陈卓此时现身于此,他能给她嘛?
夜老板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归宿?她最近很少再想归宿这个问题,颠沛流离于人间烟火,不也挺好,干嘛非把自己栓在别人身上。大家都不自由。
“小锦明白夜老板的苦心,我尽力而为。”
木闩落入空槽之中,严丝合缝,她特意找周康重改了门闩的样式,省得夜长梦多,再有人来削刻不停。
吹熄了烛,她倚在窗前,坐在黑暗中,伸出手指,画出远山的轮廓。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皇族,陈卓,陈卓,皇族。
若是他真的在栖凤楼里,若是他真的在暗地里守护着她,那她怎么让他见到自己这种模样……与他人欢好,乳燕投怀,莺啼辗转……想想,都觉得心灰意冷,不堪入目。
长街之上,敲更人形单影只,佝偻着身子,手持一面小铜锣,嘶哑着嗓音,“风雨如晦,朝野满盈,平旦,寅时。”夜的寒气从远在九天的银盘中散落下来,纷纷扬扬,凡人不得见。
寒气入骨,夜不能寐,疲惫至极,都写到皮肉之中。若是有心人,看进她眼中,就会看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只是,光阴短,春恨长,得意郎君不思量,谁又能,真的爱她的灵魂。
若她,还有灵魂的话。
再后来的两三天,似锦每天都被夜老板逼着贴花梳妆,却是锦衣夜行,无人欣赏。因为叶尉迟离开后,就再未过来。
或许,他只是当她个不起眼的偶遇罢了,并未在他心中,投下太多的重量。似锦自己并不在意,但夜老板哀声叹气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看不过去。
 
;和其他姐妹客人,一起围坐成圈,玩着击鼓传花。稍一走神,火红的花球,落在自己手中就没来及传出去。
“说,是认打,还是认罚?”拿着鼓棰的丫头叫映绣,是悦意的侍女,见她接了花球,立刻尖着嗓子问到。
认打的话,花球就要继续传下去,下次再停在谁手里,就由谁来打。多是客人拿到花球,说是打,其实不过是模模脸。而认罚,那就是三杯女儿红,杯子是犀角所制,比海碗量也小不到哪去。
“我认打。“她原本不胜酒力,最近在栖凤楼里,虽然练出几分本事。可现在时候还太早,若喝得聍酊大醉,到时候贵人万一要是来了,接不了客倒是无所谓,被夜老板唠叨,她可受不了。
“哦?这可是她自己说的,要认打。”鼓声再次响起,停下时,霓裳手中拿着花球,嘴角扬成好看的弧度。
啧……千算万算,还是着了别人的道。早知道这些老人看她不顺眼好久了,她怎么还这么大意。自己现在求饶耍赖的成功机会有多大?
看着霓裳眼底那抹恨意,估计就是她满地打滚,她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何必丢那个人,打便打了,不过是肿两日。
眼睛轻瞟过门口,夜老板正忙着应酬客人,根本没工夫理会他们这边的事情。圈子并不大,可霓裳却像是走了一世纪,才走到她面前。
围坐着的客人,像是感觉到了空气中滋滋做响的火花声,纷纷出言相劝。“不过是个游戏,霓裳姑娘就放过锦姑娘吧。”“她还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呵呵,我这辈子可是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孩子。”霓裳终于和她面对面站着,十指握成掌。“认打,可是你自己说的。”
似锦盈盈一笑,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是我说的,霓裳,我不怪你。”她花蕊一样的面庞,染着不似她年纪的颜色,在灯火映衬之下,晶莹初开。
顾不得去深究她为何会说不怪自己的怪话,霓裳的手掌带着恨意又快又狠的落下。
“啪!”清脆利索的巴掌声,让整个栖凤楼一层,都静了下来。
眼前飞舞着各种小星星,似锦晃晃欲坠,却被人及时抱住。
“你这是干什么?!”男人怒吼在耳边响起。吼的对象自然不是她,嗯,不错,和她计算的时间恰巧吻合,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刚刚进门的贺兰公子,一眼不差的把这个耳光全程见证。
“我……我们只是……”霓裳没料到他会来,被心爱的男人吼了两句,眼里盈起了泪水。
“我们只是闹着玩的……公子别凶姐姐。”嗯,闹着玩的,玩的她的脸好疼。
低头看见自己怀中的女子,小巧的面容上已经浮起五条指印,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替别人维护着面子,贺兰真心中,越发疼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