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又如何 灰色往事

作者 : 圆明缘

“离离,我……”,民生看见了我,快步走了过来;我把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嘴唇上,摇了摇头,“我还不相信你吗?你去吧,别忘了晚上回家吃饭。”民生眼睛里盛着感动与感激并存的东西,我微笑着含情脉脉的与他点头,并在他向门口走去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怎能不相信民生,他为了我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同样也是因为我不能很好的将自己的明天定位;如果他想做什么早就该做了,也不必等到与我重归于好的今天。我相信并倚赖着他,同最初时一样。

躺在美容床上,我和小迈同时做着相同的面膜,想着不同的心事。

“小迈,你是不是觉得我过于自信了?”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俩的感情这么坚定,说真的,很感动……”

我怔了一下,这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曾经以为积累的是恨,其实是更浓烈更紧固的爱恋。

我怎能不恨?民生就那么狠心的一直晾着我,不理不睬,我和他惟一的维系就是那些没有地址也没有温度的汇款单。我的确需要钱,没有钱我不能读书,不能生活;我需要用足够的时间来积蓄力量,而这些时间里,说是学知识,受熏陶,不过是或多或少的在用金钱填补。当年,爸爸留下的存款和单位集资给出的丧葬费加一起不过七万多,我是不想动用那些钱的,那是爸爸给我留的纪念,我要把它们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而不是在大学里全部挥霍殆尽。

可是民生,他怎会不知道我最渴求的是什么?曾经那样惺惺相惜过的两颗心就如此轻易的被上一代的恩怨穿膛而过的画了一条永不可逾越的鸿沟么?

对于当时在医院里对民生的态度,我是不后悔的;任谁都会那样,躺在太平间里的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从此我将沦为一个孤儿,我心中的悲痛,他们谁也分担不了,谁也化解不开!

而后,我料理着父亲的后事,将民生和他的母亲拒之门外;我想那便是我强大的开始,不论何时,我都要比自己的想象中坚强得多。我在父亲遗像前守着那盏长明灯,只是不敢触及那张黑白相片上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一抬眼就会泪如雨下。我一直机械的重复着“家属谢礼”这个动作,不吃不喝不睡,精神恍惚,感觉自己头上的天似乎开始倾斜。

“离离,吃点吧!你这样是要累垮的……”,民生端过来一碗面条,里面有两个荷包蛋。

“拿走!”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碗打翻。“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好,我走!但你得先吃点东西!我……我答应过宋叔叔要照顾你的。”

“他活着的时候你从来都没叫过他,现在人已经死了,你这么说有什么意义?”我又开始决堤。“我吃你就走是吧?好,我吃!”

我从地上拾起荷包蛋使劲往嘴里塞。

“离离!离离!你在干什么!”民生掰开我的手、我的嘴,我开始大口喘气;他坐在地上,抱着浑身冰凉的我,我颤抖着嘴唇,咬着他的肩膀;眼泪、鼻涕、口水……已经没有了界限。片刻,我推开了他。“你们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我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反锁;心脏的位置开始抽筋,却全然没有了眼泪。

开始躺在床上昏睡,朦胧中,天色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决定睁开眼时,已不知道究竟是何年何月。

进了厨房,泡上一袋方便面,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向民生屋子的方向跑去,门开着,没有人;打开了衣柜,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我沿着家门前的路跑,完全没有任何可寻的痕迹,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由于几天没吃没喝,体力已经透支。我蹲了下来,喉咙、眼睛、耳朵里,都在灼热的疼着;民生一个字也没留下来,就这样和他的妈妈凭空消失了……

“小姐,小姐,您的眼睛不舒服么?我们的面膜是无刺激配方啊,如果您不舒服,我帮您洗掉。”

“哦,不……感觉挺好的,我刚才做了一个挺伤心的梦,与面膜没关系,现在我醒了,没事了!”

“什么梦啊?把面膜都哭花了?”小迈被面膜绷的张不开嘴,但仍不放弃一切可以说话的机会。

“好拉,都说是梦了,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啊?你好好敷你的面膜得了!”

我们洗完脸,在涂护肤霜的当儿,我的电话在手提包里响了起来;

“是陈言!”,我看了看小迈,小迈把电话抢了过去,:“你个小猴崽子来了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见色忘义!”,没等那边说话,她又把电话塞回我的手里。

“喂?喂?”。

“陈言,刚才是小迈,哈哈。”

“我就知道是她这个猴子!她怎么一点没变啊?”

“怎么没变啊?为人师表嘛,当着外人老淑女了。对了,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这不正想着找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们一起去玩玩吧!”

“这个周末怎么样?”我看了一下小迈,她点点头。

“行,那我们就周末在联系吧,这儿我不熟,时间地点你们订。”

“好,再联系!拜拜!”

挂了电话,我和小迈也散了局;她说,真不敢想象你也有一天会这么着急回家。是啊,同样的房子里,自己生活的感觉是天寒地冻,两个人抱在一起就可以相互取暖,更何况那个人正是自己爱着的男子。

“民生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失去的,我无法改变;但眼前的,我必须珍惜。”我看着小迈。

小迈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嘻嘻的看着我,而是把目光抛向远方,她的眼神在霓虹的闪烁中有些迷离。我读不懂。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和小迈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变远,还是我习惯了对她忽视,只在意自己的疼痛,忽略她的心事?我们虽然还像从前那样嘻嘻哈哈,可有什么东西在变,不知源于何时,也不知变的究竟是什么。

我了解小迈吗?从我们认识开始,她无论在生活上还是精神上,都毫无保留的帮助我,我的快乐、我的痛苦,没有她,我的这几年都将不成体系。分享她的快乐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可她的痛苦呢?我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小迈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过不快。

我让司机在菜市场的边上停了下来,家里只有排骨,总吃会腻的,为了给民生营养搭配,我也得重新做人啊!我边琢磨着晚上的菜谱,边想民生吃完后乐滋滋的夸我:“还是咱老婆厉害!”想到了民生,我就抛开了所有胡思乱想的情绪,全身心的投入到傍晚“抢”菜的热潮中。

回到家,我没有条理的开战,洗菜、烧水、焖饭、热油……忙得不亦乐乎;其间还打碎了一个碗。韭菜炒鸡蛋,干煸鱿鱼圈,孜然羊肉,红烧日本豆腐,最后又做了个冬瓜排骨汤。看了一下钟,快九点了,民生也该回来了。

我蜷在沙发里打盹,听见门响。

“做什么了?这么香!刚开门就闻到了!”

我给民生拿拖鞋,然后搂着他的脖子,往他的怀里蹭,“我想死你了!”。

民生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这才几个钟头啊!”

“都一整天了!”我假装嗔怪到。“快去洗手,然后吃饭,这些可是我的新项目!”

“哦?那我得好好尝尝!”

我给民生盛了一碗饭,美滋滋的坐在他的旁边,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韭菜炒鸡蛋。“怎么样?”

“不错!不错!”

我乐呵呵的看着他不断给他夹菜。

“你也吃啊!”

“嘿嘿,我喜欢看着你吃!”

他夹了一块塞进了我的嘴里,“哎呀!这韭菜也太老了!”嚼了几下后,我迅速吐了出来。随后,我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孜然羊肉炸的火候过了,鱿鱼圈上的面挂得有点多,就日本豆腐的味道还可以,只是出锅的时候都被我弄碎了。

“民生,我笨!这怎么吃啊?你都累一天了,也不能吃这个啊!我们出去吃吧!”,我很自责,不看民生的脸。

“第一次做都这样,慢慢的就好了;不难吃,真的,而且这汤很好喝。”民生盛了一匙汤送到我嘴边,我摇了摇头,有想哭的冲动,但最终忍住了。

“离离,你知道我每天都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有多高兴……”他扳起我的脸,吻了我额头一下。“我们吃饭吧。”,我乖乖的听话,看着民生微笑的脸,这些菜竟也不那么难吃了。

六岁时,我的理想是有一个卖冰果的老女乃女乃那样的箱子,里面有我永远都吃不完的冰果;十六岁时,我希望每天梦里都能见到妈妈,努力学习,不让爸爸失望;长大后赚钱给爸爸买一所大房子;二十六岁……在今晚我有了新的理想,因为民生的突然出现,因为我难以预料的幸福着;我只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到容颜老去,到生命终止……

还没有想完,我就听到了民生的声音响起,“离离,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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