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我还是去了酒吧;因为突然想起了《挪威的森林》,突然想起了渡边对直子深入骨髓的爱以及对绿子的无法割舍……小迈对我说男人总能找到很多理由犯错,然后在心里坦然说不是我的错。我说民生不是那样的人。
她说这个世界的诱惑太多,人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许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那么喜欢《钗头凤》,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陆游和唐婉又是何其的相爱呢?
没有和民生重逢前,小迈就是我惟一的亲人,她是从骨子里疼我的。我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小迈的话我嘴上虽然经常性的反驳,可是心里却无法不在意。
于是,我和小迈说我要回家了,可上了车后却径直来到了酒吧。将黑不黑的天,未完全发光的路灯,像散发着热量的花洒,照射着一些事物,冷落着一些孤独;这个时候城市里的一切都是朦胧而暧昧的。
酒吧的门前是蓝黄交错的光,而不像其它酒吧那样用闪亮的小灯围绕出门面的轮廓。它看上去是发散的、神秘的,愈到中间焦点愈聚拢;蓝黄的两种光的接壤处是幽幽的绿,这绿光全部打在了酒吧的名字上“闻声幻境”。这几束光的角度、亮度都恰倒好处,过往的人很难不注意它。
“闻声”……“雯生”,我很难不做出这样的联想。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郝雯从见到民生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之后,无法结束。
进了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在台上唱歌的民生,找了个离舞台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想着和他刚刚重逢时的情景,微笑。
唤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泡沫红茶,之后说,我想见他们的老板郝雯;服务员说他们老板不见客,我笑笑,指了一下民生,说:“你和你们老板说我想和她谈谈苏民生。”服务员不再多说什么,离开。
你站在那显得那么孤单
可是你的笑容却显得那么灿烂
我那颗狂野不安的心啊
己化作夕阳片片
散落在你身边
夜晚那点点灯光
总让我感觉对你深深的思念……
我沉迷在民生的歌声里,想就此安顿,犹如沉迷在他的臂湾里,爱情的誓言一次次的登峰造极。
如果不是郝雯走了过来,我想我会忘了此行的目的,我想我会一直沉醉在民生的声音里,等他唱完全场后,挽着他的手回家……
“离离,你找我啊,咱们去我那儿说话吧。”
她一身红色adidas运动装,与酒吧的环境交相辉映;我想,不知内情的人很难想象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是酒吧的老板。
我甩开了她的手,半侧着脸,“我们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你还想喝点什么?等会儿我交代下去,以后你想喝什么来了就随便点,不用客气……”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喝酒、叙旧的,我只是想要你告诉我你不爱苏民生!”没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我怕我会不忍,怕我会心软,会觉得她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我爱苏民生……”她毫不躲闪的言辞像针一样扎入我的心脏,猝不及防。“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自从他在那个黑漆漆的巷道里救了我,我对他就有了感情的祭奠,这种感情不是爱却超过爱,你没有过那种经历,是不会了解一个女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呵呵,好在都过去了;再次的偶遇,那一刻我都觉得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姻缘,说真的,当初让他设计酒吧,纯粹是我个人想接近他而已,根本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才华,不,这些是我如何都无法想象的;我只是觉得他够帅够酷、人品又没得说。可是没想到他的设计会这样别出心裁,唱歌、画画,每一样都是那么的棒……”
有人这样的夸赞民生,我的骄傲里满含小女孩的虚荣;只是,郝雯一脸幸福的表情让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你跑题了!”我别过脸去,喘着粗气,不想让我的情敌看见我眼里的东西,我不想仗还没有打时我就已经输了一半。
“好,你别激动……也是在我频频向他暗示时他给我讲了你们的事情,我这个人虽然娇生惯养,但是我很讲道理,尤其是感情这种事,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强求不来,所以我冷静的看着妈妈坐上了别人的车子,没有挽留,留在了爸爸的身边,留在了我们租的房子里,那个时候我们甚至没有自己的房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爸爸对我的好要超过世界上所有的父亲,无论我做错什么他都不责怪我;什么事情只要我想,他几乎从不过问原因的满足我。民生对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感情这东西真是奇怪,你明明知道没有结果,越是想跳出来就会陷得越深。我看着民生对你的好,他对你真是好!你知道吗?刚开始时他为了给你攒学费,他有时候一天只吃两顿饭,有时候他就花一块钱买四个馒头,再用豆腐、酱油、葱花、醋、辣椒做成一锅汤,就那么吃上一整天。让人看着心里生疼……我要是给他买快餐或者请他吃饭,他就一定和我生气,之后,明显的疏远我;所以,我只能看着他祸害自己,还得违心的对他笑……”
我无法安慰雯雯,我因不能自已而泣不成声;民生,我的爱人,因为爱你,我必须痛恨自己。
“可是,上午……”
雯雯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摇了摇头,笑笑,他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怕你胡思乱想,你现在想得比他预料的还要离谱;算我多事,和你说了吧。
五年前,民生的妈妈间接的杀死了我的爸爸;而民生用酒瓶砸伤的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由于流血过多没到医院就咽了气,母亲替儿子做了牢,被判了无期徒刑。
民生的爸爸曾是他们那个城市实力最强的企业家,一次竞标的前夕,几个人约他一起去吃饭,喝着喝着,他就没了知觉,醒来时,旁边躺着个**的女人,拿着一盒录象带威胁他;民生的爸爸没买帐,随后,他们那儿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他的风流情事。
其实民生的爸爸什么都没做过,只是被人在酒里下了安眠药,而那盘录象带也是空的;可是不久,那个女人又恬不知耻的腆个肚子去找民生的妈妈,并在民生家的楼下大吵大嚷,更年期的女人哪受得了这个啊,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就这样四分五裂。没有了妻子和孩子,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所以民生的爸爸让出了一切,只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去找他最爱的女人。全盘让出后,一切都已澄清,他便到我家去找民生的妈妈,之后,就有了那天的事……而当时的民生,仍深深的陷在对他爸爸的误解与仇恨中,青春期的孩子,不可抑制的冲动;以至于他永生都没能听到自己的父亲原本清白的解释。
那几个恶毒的人,用尽方法把民生的妈妈困在牢中,因为只要阿姨出来,他们的罪行就无法说通,进去的人将是他们,他们一个都跑不掉的。
民生为了让我上学,为了让我生活得好,在我诋毁他和他妈妈的时候,他却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没有钱为阿姨请律师,没有钱让自己吃上正常的三餐。
早上看到的那个男人,是雯雯的舅舅,早已不再受理案子,也因为雯雯和她妈妈疏远的原因,这个舅舅对雯雯也没什么感情;雯雯再三恳求,说民生是自己的男朋友,她的舅舅才肯答应。可是他们在街上看到了我,民生当时比我还紧张。律师的嗅觉,怎能看不出民生的失态,最终救自己的至亲出狱在一个职业律师的眼中成了十恶不赦的骗局,一切,又是因为我而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