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一直努力的审稿子,下班后,规规矩矩的回家做饭,等待民生回来,和他一起吃饭,为他擦汗,陪他看球……有时会想,如果民生也曾在大学校园里漫步,他此时此刻就不必这么辛苦。
自从上次遇到陈言后,我们谁都没再提一起出去玩的事;只是陈言不断的给我发着信息。
离离,对不起,有些场合,有些事情很难仔细思考后再决定怎么做,你能理解么?
离离,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你不要和我生气了。
离离,告诉我你能原谅我,是不是?
……
每次开机时都能看到这样的短信,其实我很想对陈言说,其实我没往心里去,其实一直以来是我太忽略你的感受,其实Lyda对你真的不错……
可这样的话我不能说。
如果你和一个对你穷追不舍、死心塌地的男子说一些安慰他的言辞、说你还是舍不得他的温暖、说你心中也曾对他柔软,态度暧昧、若即若离,而现实中又不想和他在一起。那么,你到不如一刀给他来个痛快点的。
我宋离的确爱自己,也自恋到了一定程度,对我好的每个人我都心存惦念、真心感激;因为真心对我好的人加起来也超不过一只手那几根手指头的数量。所以,我更渴望他们每一个人都幸福。
对于陈言,一些鼓励的言语我不能说,他会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之后,有了一些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期待,而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实现他任何期待的人。有些伤痕会在他的骨髓中变质、画脓,伤得更深。
所以,发出去的短信只有八个字:不生气了,下不为例。
他没在回信息给我,我想不出陈言看到信息后的表情是孩子气的笑脸还是释然的微笑,或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把手机放下……如果他还是我在校园的篮球场上认识的陈言,毋庸质疑,一定是第一种;可现在,我真的猜不到。
其实我很想他能够回信息给我,问我和小迈商量好去哪玩没有,然后我们还能像原来订好的那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某一个共同拥有朝晖夕阴的时刻,同看日升月落,象大学时候那样引吭高歌。但是,他没有。
这些事情,我是不想和民生说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需要珍惜和思考的就是我们拥有的每一个当下,还有我们共同的未来。而我们两个人以外的人和事,都没有了诉说的**;由此,我也理解了民生在我面前对雯雯的默然。
我想我应该和民生主动的提一件事,提一个我们心中都挂念着却都不愿在对方面前提起的一个人。
“民生,哪天我们一起去看阿姨好吗?”
民生按着遥控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早就该告诉我的,你这样让我良心不安。”
“她也很想你,让我和你好好解释解释,怕你一直在心里窝火,她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民生,其实阿姨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妻子;她什么也没做错。她只不过是象其他女人那样,在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任性了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任性,却被惩罚了半辈子……”恍然间,我想起了安心,海岩笔下那个让人心疼却无力心疼的女子,难道她做错了么?难道她没有错么?冥冥中的事情,谁都无法一语道破。
“离离,你原谅妈妈了,是么?”。民生微笑着、眼眶却也湿润着扳过我的肩膀。
我点了点头,心里卸下了最大的一块石头,顿时轻松自在了许多,整个人都轻了起来。
民生抱起我在屋子中间转圈,我高兴的大笑,最后我们都七扭八歪的躺在了地上。我用手支着胳膊,上身稍稍抬起看着民生,“原来你嘴角的弧度也可以弯得这么大啊?”。我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夹着他嘴角的弧度,生怕它有所改变。
“谢谢你,离离!”,他抬起头迅速的啵了我一下。
“还让我做人不啊?行了,这事画上句号了……咱现在要做的是选个良辰吉日,一起去探望咱妈,好不?”
“好老婆,就听你的!”
“要我说啊,择日不如撞日,咱明天就去!”
小客车缓缓的向郊区开着,车上的人很多,很大一部分都是去探监的,只有这一辆车通往那里,而且是监狱的门口,不用再倒其它车辆。我和民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感觉甚是难受;闷热的天气挤着满满一车人,汗味儿、脚臭味儿已经让人很难以忍受了,还有那些熟食的味道……什么包好的饺子、包子,炒菜,甚至还有烧烤。
由于路途颠簸,那些食物便都没有了从家里带出来时的面貌,随便看一眼车上的方便袋,几乎都有洒出的汤汤水水。路也越来越崎岖了,如果不是食物袋在腿上压着,我想我会不时的一跃而起。之后又想起了小时候去公园一定要花个两、三块钱去一个四周围上许多麻绳、中间是钢丝和数不过来的弹簧制成的床上去蹦一蹦,肠子在肚子里颠覆,可我们却不亦乐乎;当时也真是由衷的快乐。所以,再安静的孩子都是喜欢动的,充满活力的东西孩子都喜欢。比如这个床在当时就叫跳跳床,还有与它齐名的跳跳梅和跳跳糖,曾经都是风靡一时的。
想起这些,我就抿着嘴笑。民生用胳膊肘轻戳了我一下,然后用眼睛斜扫了我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老实点。我微闭着眼睛,将头左右摇晃,以此示威。
可能是摇过头了,头有些晕,随即停了下来,故意不看他,而向他的侧面看。一个女人掀起了她的衣服给怀中的孩子喂女乃,乳晕是大圈大圈的棕色,这样的环境里看到这样的**,心里的感觉是极不舒服的;突然,女乃水的味道一阵阵的传了过来。我的胸腔很闷,头更加晕,不敢动,嗓子里似乎有一大团东西随时都可能冲出来,头上开始大颗大颗流汗……
“离离,你怎么了?”民生焦急的问。
我不能动,冲他摆了摆手;他把我手中的塑料袋拿到了他那边,估计当时也没什么地方,因为我听到了他把袋子放在地上的声音,他从我的背包里掏出面纸给我擦汗;之后,一只手护着我们带来的东西,一只手揽着我,我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好了许多……
半梦半醒之间,我看到了阿姨的脸,还是刚来我家时的模样,清秀、端庄,只是头发有些凌乱,目光里有些许的哀愁……
“离离,离离……”民生轻轻的摇我,“你好点了吗?咱们快到了。”因为无法腾出另一只手,他用嘴唇夹着我额前的刘海,让它们顺从的偏向一边。
我偷偷的舌忝着他的喉结,“小坏蛋。”他嘴里这样说着,可是没有动,却开始滚动着喉结逗我,结果我抓不到规律,一舌忝就是一大片,咸咸的……
下了车,最先感觉到的是郊区的空气实在是清新;民生说,是比城里好很多,可是也和你长时间在车上呼吸有关系。一想到还要做这趟车回去,我马上就没了精神。
“高兴点,马上就要见到咱妈了!”
我停下来拿出了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哎呀,夫人,你够漂亮的了。”
“谁说的啊?这脸色晕车晕的太难看了!”
“这叫梨花带雨!”
“什么啊?那是形容哭得美!你懂不懂啊!”,我被他这话弄得又有了精神。
“不给你点刺激你怎么能精神啊?嘿嘿。”
我们说笑着穿过小小的树林,向第二道门走去,过了那道门再经过一个长廊就到了。民生这样给我介绍着。
此时我的心里有些紧张,很轻,却也急促。
过了长廊,我们就看到了整个操场和楼房。只是这一切都被高高的铁丝网围着,铁丝网上干干净净,没有牵牛花,也没有爬山虎。倒是像一个巨大的鸟笼,大得可以让里面的人很自由的活动,外面的人却觉得心里堵的慌。
民生拿出身份证和一个守卫的人进行了简单的对话,我们就向里面走去。我想象中的走廊应该是漆黑的,可是却相反,很明亮。
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女子把我们带进一个屋子里,有三个窗口,每个窗口前放着一个对讲机,窗口下面是一把椅子。
我把塑料袋都放在地上,蹲下去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妈,妈!你好吗?这段日子你过得好吗?”我听到民生的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看到了那个人,那个曾给我一份完满家庭温暖的人;我看到了那张脸,那张不在我想象范围内,已布满皱纹,被没有光泽的灰色短发包裹着的脸;我看到了那双手,那双给了我做过香喷饭菜、慈爱的抚摩过我的手……
“妈!”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妈,我来看您了!”。我所有的愤懑、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解与疼爱,在那一刻终于得到释放,我放声的叫着眼前这个和我同样决堤的女人。这个称呼,在八年后的今天我终于让它第一次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