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五月(8)
在卞玄准备把秦谨和孩子的骨灰带回上海的前天黄昏,他步履蹒跚,仿佛不会走路似的,一脚高一脚低地来到林兰隐家门前。犹豫了一阵子,他本想敲门,他抬起的手却按不到门铃,因为他的手根本不受他的意识控制。
他承认,林兰隐在他生活中占据了一个位置,但秦谨和孩子的死,激发了他的内心,促使他想把林兰隐从他的思想中赶出去。但一时半会儿,办不到,它总是不断出现。促使他长时间在林兰隐的家门外徘徊着、犹豫着。
“您待会跟我一起去吃夜宵。”门突然被打开,传来一个大嗓门女人的声音。
“不用,谢谢盛请,今晚我还有别得安排。”卞玄明显听的出这是林兰隐的声音。
这让卞玄有些不知所措,他想立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他索性调转头要走,却被林兰隐叫住了。听到林兰隐叫他的声音,卞玄突然有了一种深刻的、真诚的、不能控制的、连自己都不能捉模的异样感觉。当他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时——他真切地被他现在爱的林兰隐牢牢地控制了。
卞玄回过头,不说一句话,只是望着林兰隐,因为他现在矛盾的根本就找不到说话的始端。林兰隐却站在那里等他开口说话,这是林兰隐给她的权利——多么残酷的权利。
顿时,气氛有些沉重,大嗓门女人都感觉到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来打破这个僵局,说:“林小姐,你家来客人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你。再见!”
“再见,成女士!”林兰隐简短回答。
成女士走了,直到她消失在他们视线外,卞玄也没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林兰隐先说话,“难道你不准备进屋吗?”
“不,不是,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卞玄支吾着说。
“如果你确实不想进屋,我们可以在外面走走。”
接着,林兰隐关上门。和卞玄一前一后,沿着一条人工小道向一个公园走去。一路上,他们并没向对方证实过去和现在的真情。他们聊得更多的是秦谨,这也是林兰隐愿意跟卞玄出来的意图。她想了解一下秦谨这个极端的女人,也许这并不给她心灵带来有益的东西。同时,他也希望秦谨和孩子的死,只是她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可真正面对时,事情的发生,并不让她感到很轻松。
“总有一部分陷入爱情的人,会或多或少地欺骗自己和他人。就像秦谨,她因为疯狂地爱你,以至她在悔恨中被爱情吞噬了,更要命的是,再她临死前,才承认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如果她不出车祸,事实的真相就不会从她嘴里出来吗?”林兰隐说。
“我想一个人要有一种超月兑爱情的心,那就是宽宏的心。在面对爱情时,秦谨有一颗与这相反的心,在她投身爱情时,伤害了她自己,也伤害了别人,别人指的就是你。”卞玄说。
“我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让我震惊的无法接受,让我时刻感到一种威胁——你感情的泛滥,会把你看上的女人变成没有理性的生物,然后没有理由地把我也牵扯到你们感情的旋涡。要我痛苦的女人秦谨只是其中之一,但这次她太过分了。她完全忘了除了爱情,还有责任;甚至是良心。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可以拿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性命,来让我痛苦。这对我来说,表面上没改变我什么。可让我看见了人性最弱的一面——人冷酷起来可以疯狂地把地球倒转过来,我觉得好可怕。这时,总会没了镇定力。”林兰隐感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