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一场梦 【八】

作者 : 杨敬进

我也回到家里,为了考研。

一月的上海,傍晚时下过雨,这座尘土飞扬的城市忽然变得清楚。外公过世后,一室一厅的老房子住着我妈。我妈也是一个没爸的人了。

在家里我憋了几个星期,好似一个健身房苦练魔鬼身材的灰姑娘。任由大钱用各种方式或勾引、或威胁,我都要呆在家里复习功课。

这让大钱很佩服我。他说我很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是什么。能旁若无人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以及按照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路。

但是事实就不是这样的了。我每天要面对我妈的恐吓。我想出国想出去玩,不想考研。但我妈说,假如我敢三心二意,她就要杀掉我。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托人从崇明岛农场买来了六把杀猪刀,磨得雪亮,插在厨房里,每天天色发亮的时候都叫我到厨房里去看那些刀。

就这样我被吓得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地考完了试。考到一所听起来特有面子的大学。师从院士。

关于结果谁都不相信——辅导员不相信,同学们不相信,尤其一向不大看好我的我妈不信。——那一阵子,她闲下来老拿眼角审视我。这些现象让我考了这么好,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如今,我暗暗庆幸再没什么大型的考试,否则下一步我妈准拿着小枪比着我的脑袋——因为她尝到了甜头。

或许有人会认为中国的父母都是变态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么,他要是看过文革时期我妈在结婚照里握着一束塑料花,就像握一把锤子一样,就不这么想了。

我的大学有一位招生专家,出现在电视里常教育高考的人们,不要盲目涌向热门专业。但他的儿子从历史转到生工,又从生工调到我们电子专业。

就这样的教育专家,我妈是他们的簇拥者,像个基督徒一样。每次他们一讲了什么新奇的教育方法,我妈一定拿我试用。

后来,家里买了报纸我会最先抢过去看。小时候,把那些讲学生怎么学习、怎么教育孩子的版面悄悄藏起来;长大了之后,就是把那些讲婚姻问题的版面藏起来。不然我妈会把那页报纸认认真真的剪下来,放入本子中使劲研读。最终受罪的还是我。

如今,我妈认为我能够茁壮地成长,全是这些教育专家的功劳。

若推开我少年那扇树叶的门。是在上海,3月的一天,我只有11岁。

我妈说我常常一个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天台上,一整天都不带吱声儿的。

把我美的。她不以为然:这有啥可美的呀,我还担心你打小不会是小儿痴呆吧。谁家你有这么一个小孩,真的要愁死了。

她会用异样的忧愁的眼神看着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忧虑我的婚姻。

于是很小,我就聪明伶俐地跟我妈斗智斗勇。可我耗不过我妈,而我所拥有的青春根本帮不上我一点忙,我妈的青春跟红卫兵有关,我的青春跟恐龙特级克塞号有关,所以我在斗争策略上总显得志大才疏。

我要蹦出去说克塞前来拜访,我妈准一巴掌能把我掴回来。在老革命眼里,奥特曼皮卡丘超级塞亚人都是些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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