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两地书
从黄山偶遇算起的第四天,也就是他从上海回去的第二天,她收到他的第一封信。
第一句话就是:“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识于偶然,愿牵手今生……”殷殷之情跃然纸上,从此拉开了两地传书的帷幕。整整一年,百十封信(一般每周两三封)。有好文共赏,有新闻点评,有记事论事,有读后感,观后感,当然少不了借题发挥的情话缠绵。那时,心随文走:时而如淅淅沥沥的春雨,润物无声;时而如涓涓细水,绵绵长长;时而如汹涌澎湃的波涛,铺天盖地……在他们通信期间,有个不容忽视的旁观者、参与者——三哥,他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年长她十三岁,是她的邻居。她从小就生活在三哥的视线和呵护中,三哥是她的护花使者,也是她崇拜的偶像。她与他的有关文学方面的讨论,她都会拿给三哥看,先听听三哥的观点,再回复他。观点不一致时,她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因为她请示过三哥(当时的三哥,已是哈尔滨市高中部优秀的语文教师了)!所以,她有持无恐,大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可笑。那时,两块钢的特性,已开始初露锋芒。看法一致时,欢天喜地:“知我者,××也!”;步调不一致时,你来我往,各持己见,总想说服对方!最后基本都是以他的妥协而告终。争执是短暂的,内心是甜美的,有憧憬!有希望……咳!保存了十多年的百十封信件,却毁于一旦!离家的前夜,全烧了,一封未留!心死如灰啊!
现在想想,怪可惜的,丰富多采的内容,若是留到今天,以“情书”为名发表,也能算作一部中篇吧?管它有人看没人看,自己看!
(5)——别亦难
那时,每年的十二月底,她都会南下——去上海。虽说那是她的祖籍,却没有属于她的家!爸爸家三代单传,早就没人了;母亲家,倒还有阿姨、舅舅、表兄弟姐妹一大帮。而自己家,只有大姐一个倒回上海。她每次去上海,也都是住在姐姐家。七六年的元月五日,那是个永远铭记的日子!那天她又要南下了,她要结婚了!是真正意义上的要与哈尔滨说再见了!离开那块养育她二十年的土地,心情是复杂的。这个号称东方巴黎的城市,这个带给她太多屈辱苦难的地方!曾几何时,她是那么恨它,恨不得永远离开,永不回头!但在真正离开的那一刻,却感到千丝万缕地不舍!这里有她太多的回忆!那一幕幕,一段段,如电影片段回放太阳岛上捉“特务”,拣野鸭蛋,放飞鹌鹑,“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锄禾日当午,荷锄在一望无际的东北大平原上,“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众志成城推开封门的雪墙.,放喉高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昏暗摇晃的车厢,.一曲“南京之歌”牵动万千知青的心理发店里背对而望,土麻雀变成靓孔雀还有疼她知她的三哥!离家的前一天的晚上,去三哥家告别,伯父母祝福她,唯三哥一直沉默寡言。送她回家的路上,三哥似乎不经意的吟了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辛酸!那一刻,才深刻领会名句的真正内涵!三哥语重心长地说:“秋妹!以后脾气要改一改了!志气强是好的,但不要个性太强。”她呜咽着,应承着……但是,事隔多年,她好想对三哥说:
“三哥呀!我没能做到!好想再听您说……”但是,她的三哥却永远离她而去!第二天,家人,当然还有三哥,送她登上南下的列车。
那天她和三哥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即每年的这一天,都要收到对方的信件或礼物。一直到1995年,从未间断。那一天,她们会收到对方的礼物和信!
若干年后,三哥在给她的信中写到:
“秋妹,你知道吗,元月五日就是我们的七夕!那一天是北方最冷的时刻,而我怀揣你的信时,我的心,我的身都是热的……”她亦身感同受!
咳!一切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