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淮安一霸现身杭州府豆儿顽皮藏小奴
在闻莺酒家内勉强的吃了些东西,祝天翔要送我回庄,我怕这伤让公孙瞧见了又不知说什么,不敢回去,转而让祝天翔送我去小瀛洲。
路上。
他与我并骑着,我问:你说你知道是谁主使?
他颔首。
是谁?我自问在杭州府里与人无怨。
他看我,说:我虽知道,但,却想不透他为何要擒你。
是谁?
盐帮江南分舵舵主,宋继仁。
我皱眉。这怎么可能与盐帮结仇!
他看我,微微调侃:你这性子,恐怕是惹怒了人也不知吧?仔细想想,可曾是惹了盐帮的人?
我烦,说:自然是没有了,这宋继仁的名头也是现在才听你说的,我怎么就会得罪了这号人呢!
他笑睨了我一眼,道:天晓得。
我郁闷的看着前方,说:远无结怨近无仇,我又不曾抢了盐帮的生意,再者,都不认得盐帮的人,哪里来的恩怨阿!
他说:那我命人查探一下,你啊……没往下说。我看他,他的意思是我惹了人家,自个人糊涂不晓得。
我不语。
他说:可是担心了?
我没好气的看他:没头没脑的就被人架着刀,你说我担心不?
他看我,道:担心做什么,有我在!
你?我摇头,说:都说靠人不如靠己,这宋继仁,我该会会才好,早知道就乖乖跟着那两个人去了,也免去了那两人的血光之灾。
他说:你责怪我!
我看他,说:当时的情形,你也是不得已为之,这也是为了我不被那两人所伤,我怎么责怪你,说来你还是我的恩人。
他说:那两个盐帮的小罗罗,我本不想杀之,不过……他眼望着前方,微皱眉,半晌,说:我竟见不得你被那两人所挟持。
我笑,这叫什么话,你是不打算救我了?
他勾勾嘴角,道:正是,原想教天锐救你。
我说:只可惜,你不得已,要救了我这令你讨厌的人物。
他看了我一眼,说:讨厌又如何,我既然收了银两,这被保的物件,不管何时,我都会保护周全。
我嗤鼻。
他似乎很开心我这个反应,哈哈一笑。
我拉下脸,说:保护周全?你不如退了银两给钱大人吧,我指着自己的脖子上那道血痕,说:这就叫周全么?
他眼神变了变,不语。
我拉了拉衣领,遮不住什么,却比什么都不遮要好多。
小瀛洲。
到了小瀛洲,一个老鸨迎出来,谄媚:哟,祝大爷,这天上吹的什么风,怎么把大爷您给吹来了?
他邪气的笑:齐大娘近来可好?
这个被称为齐大娘的老鸨连声说:见了大爷您啊,就算不好,也马上好啦!祝大爷出镖回杭州,今儿可是来找绛雪姑娘阿!
他看我。
我不作声。
老鸨见我,愣了一秒,旋即说:这位是……
祝天翔道:苏珥姑娘在绣楼么?
齐大娘忽然就变了脸,道:那小贱人自立门户去了,莫要在我面前提她,哼!甩了那胭脂气浓重的花帕儿,一扭身便袅袅着粗腰进去了,也不招待我们了。
我和祝天翔愣了。
祝天翔皱眉,说:这苏珥,平白的自立什么门户?她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么?
我瞟了他一眼,你不是与绛雪姑娘熟么,怎么又和苏珥熟了?
他不答,叫住一个花娘,问:绛雪姑娘在哪里呢!
那花娘掩嘴,斜眼看了他一遭道:大爷可是要找绛雪那丫头?
正是。
她吃吃的笑,正陪着一干爷们在湖上泛舟呢!
我忙问:这位姐姐,那苏珥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这花娘愣,旋即拉了我到边上,示意我不要说话,拿帕掩嘴,轻声问:姑娘可是公孙秦伊?
我点头。
她压了声音道:姑娘说了,怕你回来寻不着她,让你去问青少爷。
青少爷?
正是。说完,她神色有些慌张的说,妈妈最近因为苏珥姑娘的事情恼得很呢,赶紧走吧!
她匆忙进去。
我只得跟着祝天翔去祝家找那个顽皮的青少爷,祝天琴。
哪知到了祝家,并没有找着祝天琴,祝家的下人说祝天琴最近几日都往湖边跑,也不知道做什么事。我无奈,又不敢回去,踌躇,心想,真是天要灭我,这割脖子的事情,难免要被公孙骂死了。
我愣愣的牵着黑马往湖边走。
祝天翔拉住黑马的缰绳道:你要去哪里?
湖边。
找琴儿?
我摇头,笑笑:寻短见去。
他擒笑,说:寻什么短见?早知,让那两个小罗罗遂了你的愿不就好了么?
我愁眉苦脸,道:我现在可不敢回庄去,我这脖子,难见人,我哥哥那人,又不知道要怎么啰嗦我了。
他温言:我陪你回庄,今日的事情,我会与你哥哥说。
我摇头,说:不妥,这事情可大可小,我又想不出盐帮为什么要来为难,总归,是件烦恼的事情。
有甚么好烦恼,我已答应替你去查探,你就好好的回庄去吧?
我不知可否。
他拉停了马,态度强硬的说:你不许再在外面逗留了,我带了你出来,自是要再送你回去,天色也不早了,回庄去!
我就似面临考试的学生一般,有些焦虑,说:我真不敢回去见我哥哥。
怕他做什么,你哥哥还吃了你?
我摇头,虽然不吃我,看他那脸上越生气,就越笑的脸,实在是吃不消,再说,今日这事情,还不得被他说的狗血淋头?
他态度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说:你信我,我不会让他责怪你的。
我半信半疑。
他道:上马,我们去紫霞山庄。
无法,只好和祝天翔回紫霞山庄。
紫霞山庄,前庭内。
我垂头,不敢看公孙的眼神。
祝天翔道:我问了她,她自个说并无和盐帮的人,结怨,如此一来,问题便是出在庄里,庄主可有与盐帮的人结怨或有过节?
公孙说:不曾,盐帮自来与官府来往甚密,与我们这些小商贾并无什么大交接。
祝天翔道:那可奇了。
师兄!我抬眼,就见白幽幽自内和陆元一道出来,看见我们站着,大奇。
祝天翔道:你在这里。
白幽幽忽而脸红,道:陆大哥教我看书。
祝天翔颔首,转而对公孙说:今日的事情不能张扬,秦伊这几日不能出去。
公孙微微笑,这个我知晓了,不过,舍妹这伤……他眼神冷峻,道:祝大公子,难辞其咎,人是你带出去的,我好好的一个妹妹,给你害得割破脖子,你打算怎么样?
陆元道:庄主,小姐她……他看向我,我来不及遮,他已经看见了伤,怒,走到祝天翔面前,我挡了祝天翔与他之间,道:这件事情,稍后我会解释,哥哥,陆公子,先请祝公子回府吧!
公孙没了笑容,我头回看见,在他脸上有浓烈的杀气。杀气,我抖了抖,想起了那断手和脸上流下的鲜血,此刻装晕吧?我寻思。
抬眼看陆元,陆元眼神平静无波。
他只淡淡的说:今晚二更时,湖畔再见。
祝天翔道:好。如若庄主和陆公子觉得这样作为惩罚在下对公孙小姐呵护不周,也不失为一良策。我祝某,定准赴约。
我看祝天翔,说:你不必……
他注视我,淡淡的微笑,说:是我疏忽了,做事自要担当。
我看公孙,公孙又恢复原状,微笑,说:那我们就恭候祝大公子。
 
;白幽幽忽然说:师兄。
祝天翔看她,说:现在可是要回去,一道走。
白幽幽脸上掠过微妙的情绪,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好,那公孙庄主,公孙小姐,陆公子,我和师兄就此别过,打扰庄主了。
公孙风淡云清的模样,笑容可掬:无妨,紫霞山庄这门是为你开的,爱来就来,秦伊是最喜爱交朋友。
祝天翔抱拳,与白幽幽退。
我无意看见陆元的神色,淡淡的不舍,转向我,微笑。
我亦微笑。
公孙懒懒的说:秦伊,随我来。
我那笑凝在脸上,知晓四个字:大事不妙。原来刚才是先礼后兵,我麻痹大意,以为责怪了祝天翔便真无我的事情了,唉。
跟着他进了里面,他道:要我怎么说你呢?
我抿唇不语。
你不是看祝天翔不顺眼,干什么就跟着他出去了?你要逛庙会,和我说,我也会带你去的,现在搞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出来,还差点小命丢掉,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杀一个人是和杀只狗一样的?
公孙看着我。
我说:祝天翔拉了我出去,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我哪里想得到……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摇头,说:盐帮的事情,我会去调查清楚的,你给我在庄里禁足,不许再出去了,也不许你见任何人。
我问:你也不见?
他气,说:我要说几遍你才记得住?
我奇怪的看他,问:什么?
他戳我的额,气极笑起来:好,好,你这丫头,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在这个世界里小心的活着,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算下地狱我都把你给捉回来。
我苦脸,说:公孙哥哥,不要这么狠毒,我会小心活的,但是,现在这不是我自己去惹的祸水啊!
他看我脖子,忽然叹气,道:看来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提前做了。
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
我正色,拉了他的衣袖说:说起这个,看在我们都是一样的情况,你有什么可瞒我的,难道你真想做皇帝?
他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
我没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就是这样,他看我,说:不管我做什么,或者我瞒了你什么,你就只要记得,我是为你好!
你可以不对我好的。我说。
他深深的凝视我,良久,轻轻的说:我做不到。
我回视他,忽觉愧疚,说:公孙……我……
好了,好好休息去吧。
我还不累。
那去看看豆儿燕儿两个小鬼头。
摩勒在豆儿那伺候么?我问。
嗯,那两个小鬼,差点把我的那临湖阁给拆了,你带回来的小鬼,你给我管好,我看到他们已无什么想法。去吧,去看看。
公孙……我欲再说,他摇头。一奴婢绕廊过来,说:庄主,有人求见。
是哪位?
奴婢笑,这我就不知啦。
公孙颔首,冲我使眼色,我无奈,转身往豆儿燕儿住的厢房走。
鞠水轩。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嚷嚷的,还听见家什颠倒在地的声音。我心想,乖乖,豆儿和燕儿在做什么?
门忽然就开了,豆儿在大叫,你逃阿,逃阿,让雪狐狸咬你!
一个小身影就撞进我怀里,我站不稳,连带着小身影,就往后跌倒,人是歪着倒下去,脑袋撞在门框上,撞得我眼冒金星。
那小身影抬起头,啊的一声叫:姐姐,你没事吧?
我头昏脑涨的看这爬在我身上的燕儿,问:你们在干什么?
燕儿撅嘴,豆儿欺负我!
豆儿叉腰在里面,得意的说:是你说玩追来追去的啊!那雪狐狸窜过来,舌忝我的脸。蓬松的大尾巴摇得快乐。
燕儿扶起我,说:姐姐,你没事吧?她一脸惊恐的盯着我的脖子。
豆儿跑过来,哇的一声叫,我被吓了一跳,不悦,豆儿!
豆儿抓着我的手,说:姐姐~~!
我拿手遮了脖子,说:你真顽皮,要玩怎么不去院子里玩?
豆儿忽而惊恐,说:我不去,院子里不好!
不好?
燕儿也说:不好不好,院子里不好!
我疑惑,说:为何不好?
燕儿说:豆儿说的,他说院子里不好。
再看豆儿,豆儿说:院子有个怪物!
什么怪物?
豆儿思考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摩勒呢?我问。
摩勒出去啦!
那怪物在什么地方?让我瞧瞧去!
豆儿摇头,连声说:不要不要!
燕儿也跟着说:不好不好……
这两个小人儿这样的表现,不像是玩游戏撒谎儿来着,我心生疑窦,说:那怪物在何处?我去捉了,那样你们便可以在院子里玩耍了。
豆儿拖着我的手道:姐姐,你别去。
我叹气,这豆儿,上面事情都神神秘秘的,这回又不让我去看,必然是有蹊跷的。于是我问燕儿,在哪呢?
燕儿怯怯的看了豆儿一眼,问:豆儿?
豆儿凶巴巴的说:不许去不许去!
我笑,好,我不去,我不去。
豆儿说:姐姐,你累了吧!看你脸色不好呢!
燕儿点头,说:姐姐,进屋里坐吧,燕儿给你沏茶。
我笑,得了,你们两个,老实说,你们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营生,现在这般讨好我,是不是怕坏事被我发现,讨不了好果子?
燕儿撅嘴,道:姐姐冤枉我了,要说这做坏事,豆儿才会呢!
豆儿急,跳脚:我怎么了,就说我,这事情不是你出的主意么?怎么就怪我了呢!
燕儿说:就是豆儿出的主意,他说要糊弄姐姐一下,说是姐姐回来都不看他,他气恼呢!
我叹气:那怪物之事,是真是假?
真的。燕儿说。
假的。豆儿说。
他们俩个同声说了两个答案。
我微笑,起了内讧呢!我说:豆儿。
豆儿眨眼,傻笑:假的。
燕儿说:是真的,豆儿在河边让摩勒抓了来的,正拴在了在河边呢!
带我去看。
豆儿大叫:好姐姐,好姐姐,不要去看了,是真的,是真的,不过是个叫花子罢了,别去看了。
叫花子?我疑惑,说:豆儿……
豆儿脸上掠过一丝狼狈。
燕儿说:豆儿捉了那小怪物来,当作宠物养着了呢!
什么?我惊,养着,是人,养着的话怎么公孙不与我知道?我心想,嘴上说:燕儿,带我去看。
豆儿又作势威胁燕儿,我瞪了他一眼,他呐呐:不过是个小叫花子么~~
带我去看。
我看着豆儿。
豆儿竟倔强起来,道:不要。
好,不要是吧?我转身就走,说:你们慢慢玩耍吧,今儿以后,我可不管你们啦,反正这庄子里,有下人照顾你们,我自是让他们照顾你就可了,我可忙得很,没空理会你了。我回头看了豆儿一眼,意味深长。按照豆儿的个性,自然是会明白我的意思。
果然。
豆儿泫然欲泣,道:姐姐,我带你去就是了。
湖边,柴房。
木门咿呀呀的被豆儿推开,里面灰尘满布,这庄子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号无人的地儿?我挥手赶着灰尘,眼睛渐渐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里面有一个灰灰的东西蜷缩着,只露出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警惕的看着我。
豆儿走到它跟前,说:起来,见过我家姐姐。
那小东西似乎更害怕了,拼命的摇头。
燕儿说:姐姐,我们走吧,这小叫花子不会说话的,豆儿把她放在此处,一直当作玩物儿玩耍的,早就驯服了。
胡闹!我大喝,一股子气冲胸口,说: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候着!
燕儿与豆儿面面相觑,立时噤若寒蝉,乖乖的走了出去。
我蹲下来,与这个小家伙平视,说:我叫秦伊,你可以和豆儿他们一起叫我姐姐。
她不语。
良久,我觉得自己头晕,蹲着吃力,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吐,身体吃不消,才会如此这般腿软,索性就坐在地上,盘腿,说:你不要怕我,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摇头,点头就可了。
她看我。
我说的,若不是,你就摇头,若是,就点头。好么?
她怯怯快速的点头。
你是杭州府内的孩子么?
她摇头。
你与你爹娘失散了?
摇头。
你愿不愿意待在这里?
她犹豫,看我。
我笑:若是你觉得我没有害你之心,可愿意留下来?
她忽然嘴一列,细如蚊蝇的声音,哑哑的说:我,想留在这里。
我微笑,好啊,以后你就和豆儿燕儿一块儿住,好不好?
她摇头,眼睛里有些惶恐。
我无奈,说:豆儿,燕儿并不是坏孩子,你不要怕他们,他们只是顽皮了些。
豆儿在门外说:我才不顽皮呢!
燕儿的声音接着说:姐姐,她终于说话了呢。
两人就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说:你终于说话拉!!!
那小东西微缩起来,又不说话。
我叹,说:你们两个大少爷大小姐,轻点声,这孩子胆子小得很。
豆儿居然听话的点头,立刻变得安静。
燕儿轻声说:姐姐,她要留下来么?
我说:她若留下来,恐怕你们要欺负死她了。
燕儿摇头:我们整治她,全为了她开口说话,这小怪物,开初只会学着狼叫,不说人语。
我注视着小东西,说:你们去叫秀竹来这,我有事要吩咐她。
燕儿点头,忙往外走。
豆儿,你也去!
豆儿似乎不情愿。
燕儿拉了他说,走吧,我们去叫秀竹。
我看了豆儿,豆儿说:我怕姐姐放了她走。
我笑骂,你快去叫秀竹,这小小年纪的,就怀疑人心,以后还了得,你放心,我是要留了她的,快去叫秀竹。
豆儿说:不骗我?
骗你做什么?
豆儿疑惑。
快去。
豆儿看那小家伙,说:你若跑了,我可找了全城都要把你给抓回来的!
小东西恐怖的呀了一声,豆儿这才一脸放心的随着燕儿去找秀竹去了。
留下了我和这小东西两人,我坐在地上看着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那小东西盯着我的脖子,看了好久,突然眼睛眨了眨,伸出手,指着我的脖子,说:血!血!神情略不安。
我说:没有血,这只是个小伤口。
她爬了几步,坐在我面前,我这才借着外面的光线,把她给看仔细,这小丫头年纪要比豆儿燕儿都小些的样子,身体瘦弱,皮肤上没有一块是不脏的,沾着黑黑的泥块之类的东西。不过轮廓倒是清秀,若把她洗洗,整理了头发,好生打扮起来,恐怕是个小美女呢。
她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小小声的说:姐姐。
我伸手,说:来,跟姐姐去房间里好不好?
她似乎犹豫了下,终于下决心似的把那小脏爪子放在我手心里,瘦弱得叫人心疼。我的手与她的相触那刹那,我忽然心中一痛,接着,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