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 第四十五章 祝家奇兵突袭黑云都 傻秦伊勇救祝天翔

作者 : *秦伊*

第四十四章祝家奇兵突袭黑云都傻秦伊勇救祝天翔

夜,月模糊起来。

我与他自密林里出来,心内惊,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那长长城墙前,相隔了一段距离,布满了士兵,火把照耀得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是杀气腾腾,城墙上,空无一人。

朱延寿冷笑,道:钱镠倒是放心,一径往前门迎敌,却不管此处。

我看他,道:将军已料到。

他没说什么,策马奔向城门。

士兵如水,劈开一条道,让我们的马一直冲到城门口。

朱延寿对我道:去开门。

我说:我无权利又无门锁,如何开得了城门?

他道:要给她下马威,听我的便是。

我无语,下马,我仰头,看着朱延寿,他锐利的眼神,看着我,我问:你不怕我借此逃走?而非真心要与你们交换无根之运?

朱延寿静静的说:只须得你,去开了城门,我手下精兵良将,可保你周全,

我与他对视,这个朱延寿!我眼睛微微刺痛,转向城门,慢慢走去,仰脸,高大的木门,静静在我眼前。开城门……我心里清楚意识到,钱镠此处没有一个守卫,绝对是计,而朱延寿要我去开城门,用意不言而喻,就如帝王家的太子要为皇帝试膳一个道理。我皱眉,心里紧张,看着在火光里红漆漆的大门,缓缓伸出手去。

门,沉重的喀哒一声,竟被我推开了一条细缝,我回头,朱延寿与黑云都众将士俱都无声,看我。

我咬唇,心知不妙,却不得不伸手,再使力。门,长长的一声,咿呀。我看见门内站着一人,逆光而立,手里执着一把长形器物,黑衣,静立。

朱延寿想必也见到此人了,在远处大笑起来,道:钱婆留阿钱婆留,你就只会这些招数了?还有什么装神弄鬼的事,尽管使出来。

忽然城楼上有人清清楚楚,慢慢悠悠的说道:钱大人无需装神弄鬼,那北门前的人亦溃不成军。那人声音熟悉,公孙无疑。我大喜,转头,再看朱延寿,他注意力都在城楼上,丝毫没有注意我,我忙推大了城门,就作势要进,孰料,朱延寿忽然说:弓箭伺候得可妥当?

大军声如洪钟,齐齐喝:听候命令!

朱延寿抬起头道:公孙慕,你该晓得,在城门前的,是何人吧?

公孙慕谦逊的语气:公孙不知,望朱将军指点一二。

朱延寿阴沉的说:紫霞山庄二小姐,公孙秦伊。

公孙的语气无丝毫变化,淡淡的说:舍妹好好的在山庄内,怎会在城门前出现,朱将军,说笑了。

我讶然,看不见他现在的神情,只听得他说话,他紧接说:朱将军若有疑问,大可进得杭州府一看究竟。

朱延寿神色阴霾,道:再是嘴硬,恐怕秦伊小姐会遭不测。

公孙一派从容的说:顾将军在城门口恭候将军,这舍妹是在城门口,还是在家中,朱将军不妨问问顾将军即可。

城门豁然大开,那黑衣者应是顾全武,他缓步走向我。

我后退,再后退,有些乱了阵脚,公孙此番是意欲何为,我须得吃透,否则,恐怕……我惊惶的看了朱延寿一眼,他盯着我,按兵不动。

顾全武走到我面前,忽然下跪,道:末将顾全武见过盟主。

我低头凝视这个男人,他,和公孙究竟是何意?我迟疑的说:顾将军无需多礼,恐怕您认错人了,我非您口中的盟主。

他抬头,看我,借着火光,我看见一张刻满了伤痕的脸,双目炯炯有神,注视我,似可穿透人心,他坚定的说:末将顾全武,见过盟主。

公孙悠悠的问:朱将军,城下顾将军可人仔细了,城门前究竟是何人?

朱延寿冷冷的看着我与顾全武,道:莫要再做戏,我这里,刀箭伺候着,若惹火了我,哼……

公孙笑,道:朱将军此言差矣。

顾全武起,越过我,道:朱延寿,今夜若战败,三年内,不得再打杭州府的主意,你答应不答应?

朱延寿冷笑:谁与你说那么多话语。他缓缓抬起手,那弓箭手齐刷刷的举起大弓,瞄准了我们。

顾全武喝道:朱延寿,你也配在此对盟主大呼小叫么?

朱延寿冷笑,道:老什子盟主,没听过,秦伊究竟是什么盟主,我亦没这心情知晓,此番,你们说她是什么便是什么,我管不得那许多。

我看着朱延寿那张充满张狂愤怒的脸,道:朱将军,你是知晓我是谁,今夜托你的事,你只需得做到,我亦心甘情愿将将军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他手一直在空中举着,凝视我,眼神带着研判。

我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道:你若不要那件物什,你现时便叫我,万箭穿心。我说完,又上前了一步,凝视他。

大军无声。

许久,他凝视我,问:顾全武,你为何叫她盟主,说清楚了,我倒答应了你。

顾全武简单的说:这世上,情报最全,办事最快的地方,便是她所掌管。

朱延寿脸色微变,眼神看了我,又去看顾全武,道:你说的,可是蝶盟?

顾全武颔首,继续说:各方势力莫不想与蝶盟交好,不过,蝶盟的盟主,却无人见过,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朱延寿冷笑:你编了故事唬弄我么?

顾全武看了一眼,道:盟主的信物,却是天下人都晓得的,那便是一个以和田白玉雕成蝴蝶的玉镯。

我闻言,下意识的挽袖,看了一眼公孙送我的镯子,心下隐约明白了公孙的用意。我看向朱延寿,再看顾全武,道:够了,你们要打便打,哪里来的那么罗嗦的话语,我是谁,你们无须知晓得清楚明白。

朱延寿不语,手,缓缓收回。

顾全武借着我的话语说:盟主说得是,朱将军,是战是和,我奉陪到底。

朱延寿脸朝一个将士转了转,那将士不知冲大军喝了句什么,大军忽然群情激愤,上下挥舞火把,大声的喝着:攻城!攻城!朱延寿冲我们这边冷冷的看着,而我独自站在大军面前,迎着冷冷的寒风,衣袂在风里,透着凉意。

我身后,顾全武吹哨,门内跑出一匹高大大马,他执鞍,飞身上马,他大声喝:朱延寿,今日不打得你退军五百里,我顾全武谢罪于钱大人!

我转身,迎着冲出来的顾全武展臂,道:慢!

他勒马,马跃,喷气。他在马上,道:盟主还有何话讲?

我转向朱延寿和他的黑云都,慢慢的说:兵家的事情,我不过一个女子,不懂的权谋战术,不过,有一样,我是晓得的,请问朱将军,如若今夜没有做到应了我的事情,将军将以何面目见我?

朱延寿傲然的看着我,道:如若今日未做到,日后,朱延寿及黑云都全军上下,但见你的蝴蝶玉镯,即反向而行,不得有误。

我回头,看顾全武,问:将军是要以一敌这万人么?

顾全武看着面前的黑云都道:区区几万人,练手尔。

我深思的退开去,道:愿将军凯旋。

顾全武抱拳,道:借盟主吉言。笑,策马,单枪匹马,冲向黑云都。

朱延寿拔剑,道:杀!

大军动,前部兵将排列整齐,齐头并进,留下了朱延寿与后部兵将在原地,他们与适才杨子指挥的兵马迥然不同,看来,这五万人马,确实是精兵良将,又教了得当,这顾全武此番单挑,实则凶险!

我一人,站着,看着顾全武一头扎进了黑云都的阵中,厮杀起来。

衣角被什么东西轻扯,我低头,忽然看见脚边蹲着一只白色的动物,是我的雪狐狸,它抬起头,看我,我又喜又忧,忙抱起它,它脖子上系着一张纸,我取下,借着火光,拆开,上面应是公孙的笔迹,写着:紫霞无恙待你归。我眼润,抬起眼,看着眼前混战的大军。朱延寿已退到了略远处,冷静的看着顾全武在兵阵中战斗。

我放下雪狐狸,轻轻拍拍它,道:宝贝,赶紧回家。

雪狐狸落地,呜呜叫,绕了我走了圈,转而冲向了门内。我叹息,我若可,早趁现在跑回城,只可惜,朱延寿那几千的弓箭手,仍旧将我做为靶子伺候着。

战,正酣。

我默然的看着顾全武单枪匹马力敌黑云都精兵强将。脑子里只记着一句话:紫霞无恙待你归。我,原是这个世界的浮萍,但是,这一句,就可抵千言万语,就似倦鸟有巢可归,紫霞山庄就是我的家。我叹,公孙慕,公孙慕,你给我许多,我却无以为报。

顾全武的黑衣在厮杀中忽明忽暗,不知在如此上下悬殊的情景下,他怎能敌得了这些人,虽然,他力量惊人,动作迅速,下手又狠。我捏紧双手,看着越战越远的顾全武,回头,看城门里,街巷空荡荡的,弥漫了一丝丝雾气,寂静无声,而城外,厮杀声却盛。我转回脸,看那按兵不动的弓箭手,我该怎么办?

我再次回头,一愣,雾气里四匹马拉着两个巨大的黑色箱子冲出来,我急急避开,这两架马与箱子自我身边擦身而过,驰向了战场。

弓箭齐发,马嘶叫,中箭,摔倒,两只黑色箱子一歪,翻落至地。

朱延寿遣部分兵将上前。

我凝视那两只箱子,其中一只似乎已破损,盒盖微微的撂开。

朱延寿的部下谨慎的接近那两只箱子,一卒伸手,掀开箱子,只听得金属撞击声,火光里,那反射金属光芒的东西自箱子里倾泻而出。

兵士惊呼,涌上前。

这边与顾全武恶战的兵士也死伤大半,余下的被那惊呼吸引,看得那箱子里的光芒,也都弃战奔向那两个黑色箱子。

两个箱子被打开,金银遍地,兵士争先恐后的抢夺。留在原地的兵将按耐不住,不听朱延寿号令,便都擅自涌向了黑色箱子。

就在此时,自城里又传来马蹄声,又有数匹马拉着七八个高大的箱子冲出来,士兵竟欢呼起来,迎上前杀翻马,纷纷爬上箱子,挥刀开箱。

箱子霍然裂开,自箱子里冒出数十人,朱延寿的兵将被箱子里出的人如切菜般杀了隔措手不及。就见那些被金银迷了眼的兵,被两个身手甚是矫捷素色青衣的人杀得死死伤伤。

我心一动,那是祝天翔,肯定是!

朱延寿调开了弓箭手,集中射杀那箱子里冒出来的人,好机会!我转身,向城门跑去。

就在此刻,听得朱延寿在喊:杀了那两个青衣男子!

我顿了顿脚步,回头,就见那两个青衣人其中一个挥臂甚是吃力,我停住,几秒,向战场跑去。

不知为何,我奔跑向恶战的男人们时,时间似乎是慢镜头,弓箭流自我耳边穿过,兵士在我身边擦身,我视若无睹,没有考虑我是否会被那些人打杀,没有考虑我是否会被弓箭射死,我向那两个青衣男子奔去。

我竟一路无事,奔到近前。

那个挥臂不便的男子背对着我,嘴里怒吼,砍杀一个小卒,血喷涌而出,身后一个兵士扬起刀,作势要砍,我狂叫:天翔!当心身后!

叫未完,那男子回身利落的一刀,那偷袭的兵士连哼都不曾,伴着喉口的血泉就倒了下去,他抬起眼,看着我,皱眉,怒:你过来做什么?

说话间,他抢上来,挥剑杀了我身后一个兵士,伸手拉我,道:你想死不要在我面前。

我推开他,低头,见到地上层叠的尸体,欲作呕,还是俯身,用力拔出一具尸体手里紧紧拽着的砍刀,冲着迎面挥刀上来的士兵就是狠狠一刀。那个兵士灰头土脸,睁着一双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我,捂脸,倒。

我回头,看祝天翔,他手里招呼着朱延寿的黑云都兵将,一面回头来看我,眼神里掠过惊讶。

我抿嘴,开始专心对付冲上来的兵将,他们见到我都是惊讶之色,我顾不得那么多,假如我必须这种方式来帮助祝天翔和自保,我可以,把这些人,暂时当作游戏场面里的怪兽。

手起,刀落,不能心慌,也顾不得心慌,在厮杀声里,我满身鲜血,手中的刀几欲滑落,却越砍杀得越利落,我苦笑。

渐渐,祝天翔与我背靠背站到一起杀敌,我知道,他每一刀每一剑,都是致命,而我,只看准了对方拿武器的那只手,我尽量不杀人,可是,那些兵将,即使手里刀被砍落了,却丝毫不停止,挥拳就要来夺我的刀,祝天翔反手就是一刀,痛快的结束他们。

祝天翔喝:莫要心软,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了你的命。

我咬牙,面对一个接一个的大汉,趁他们见我时一掠而过的怔忡对准他们的脖子……

我身上,沾满了他们喷溅出来的血,我咬牙,眼泪充满眼眶,手不停息。我仓促的看了恶战的天翔一眼,想起他曾经与我说的:这血,就跟水似的,是可以擦干洗净的,无需担心。

我脸颊上流着眼泪,来不及擦拭,只能竭力张大眼睛,面前,是无数模糊了的面目与迫不得已的杀戮。还要多久?我挥刀,脑中一片,空白。

远处响起号角声,兵将忽然如退潮,自我们面前奔回朱延寿立马处。

我靠着祝天翔喘息,不远处,站着祝天锐,他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我。而那顾全武一身黑衣,在尸体从中傲然站着。

朱延寿在远处,喊:我方退兵停战。

我望向朱延寿。

他接着又喊:公孙秦伊,我朱延寿说话算话,自今日之后,朱延寿及黑云都全军上下,但见你的蝴蝶玉镯,即反向而行,不得有误。

我走了几步,看向朱延寿的黑云都,人员死伤惨重。我叹,大声道:多谢朱将军。

朱延寿又道:公孙秦伊,终究是我们小看了你,后会有期。

我不语。

祝天翔道:后会无期才好。

朱延寿冷冷的盯牢他,看了许久,道:走!

残余兵将重新结队,向密林里行去。

风,吹,我脸上,冰凉一片。我吸鼻涕,拿手背擦泪,那衣袖与手上沾满了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我欲作呕,跪在地上,这次第,狂呕起来。

战场上,顾全武与祝天锐带着手下人,汇拢来,关切的问:秦伊小姐,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张关切的脸,唯独,没有祝天翔,我垂眼,落寞,忍着血腥味,擦嘴角,数秒,我抬头,对看着我的人们说:我没事,回城里去吧!

祝天锐伸出手,把我拉起,我这才看见,人群外,祝天翔在城门口,身边站着公孙,钱镠。

我被祝天锐慢慢搀扶着走向他们,近了,看见公孙一脸淡淡的笑容,心头温暖,我道:我回来了。

他伸出手,将我搀扶过去,我转脸,对上钱镠,他凝视着我,道:辛苦你了,伊伊。

我回视他,他眼中带着丝歉疚与痛楚,我垂首道:多谢大人关心,秦伊,不苦。

他欲再言,却化作了一声轻叹,转而对顾全武等人道:今日一战,大家都有荣与焉,明日一早,都到府衙中来,本使要论功行赏。

众人齐齐道:谢钱大人!

我的视线悄悄落在祝天翔身上,他的眼神却避开我,转向了别的地方。我微微笑,面对公孙道:哥哥,你看,我的眼睛,已经痊愈。

公孙颔首,道:待回家,让大夫再为你仔细瞧瞧。

我点头。

钱镠道:顾将军,随我一道送公孙庄主与秦伊小姐回庄。

顾全武抱拳,道:是。

钱镠看了众人道:祝家众人,就此散去,关城门,换上守卫。

一卒得令,跑进城。

钱镠看了我道:且先进城,待我叫了车,送你回庄。

我紧紧的抓着公孙的衣袖,道:不用麻烦大人,我与哥哥可自行回去。

顾全武道:那怎生行,今夜一战,秦伊小姐一介女子,却力战群雄,迫得朱延寿退兵之外,以后还见了小姐就得反向而行,往后,有小姐在杭州府,这厮定然不敢再来冒犯。我顾某对小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定要送小姐平安回庄。

我感到疲惫,看着顾全武,不再说什么,这样的悍将,再推辞也是无用,我对钱大人及顾全武颔首,道:那,多谢。

公孙轻扶我,道:走吧!

我看向祝天翔,那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祝天锐忽然说:秦伊小姐,我有一问,可私下说否?

我与公孙对视了一眼,看他,道:假若是今日之事,请另选他日,秦伊与祝家各位公子另行相聚,可好?

祝天锐道:秦伊小姐。

我沉默。

公孙道:我等你。

我颔首,道:你问吧!

祝天锐做了个手势,这边请。

我随他走到城内,墙边。

他注视我道:我不曾想到你对我大哥,用情如此之深。

我靠着墙,淡淡的说:祝二爷,你要说什么,大可挑明着说。

他沉默,深思的看着我。

我见他不语,便只好说:秦伊原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今日这般举动,实则是不智之举,与你大哥无关。

他嘴角勾起笑,看我,道:秦伊阿秦伊,莫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回问:你是何意思?

他低头,牢牢的盯着我,说:算了,你只须记得,今日,是我迫他出城救你。

我不语,待他说下去。

他却没再说下去,只是笑起来,良久,道:你,越来越,吸引人了,秦伊。

我潦草的说:多谢祝二爷夸奖。

他整整衣衫,道:得妻如你,怕是连神仙都可不做。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离开。

我愣愣的看着他,扬长而去。

咿呀,城门缓缓合上,我走到通道中央,呆呆的看着大门,再看公孙钱镠等人向我走来,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我抱住自己的双臂,咬唇。适才的砍杀,早已透支了我全部的力气,我的双手自手指到肌肉再至骨骼关节,不可遏制的剧烈颤抖。

公孙走近我一把抱住我,狠命的,带着笑的说:乖孩子,莫怕,我们回家。

我点头,自公孙温暖的怀抱里,看见钱镠带着莫测的表情,看着我,我微微勾嘴角,想冲他微笑,可他显然并无注意我的脸部表情。顾全武携车自我们身后来,道:大人,马车备妥了。

钱镠点头,走过来,道:上车吧!

公孙看着他,没有笑,轻轻的说:这帐,迟早要算清的,钱大人。

钱镠脸上现出微微的不悦,道:秦伊小姐的所谓夜攻杭州府,活捉戴芙蓉,是否也要一并清算?

我哑然,看他,愧色,道:钱大人,你误会了,我是迫不得已才……

钱镠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道:这句话,整个杭州府都听得清楚,你要活捉我夫人何为?可是要清算那下毒之事?

公孙道:钱大人一向英明果断,怎么今夜就纠集这十个字不放?舍妹会出此言,也为自保,再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与令夫人下毒,令弟掠走舍妹,有何不同?

钱镠语塞,凝视着我,眼神里自不悦,转而平静,道:这帐,是须得慢慢整理。请上车。

我心里涩涩,看着钱镠,道:钱大人,此话由来且不去说,秦伊现时也是后悔万分,若夫人因此受气,秦伊愿去大人府上负荆请罪。

公孙打断我,对着钱镠微笑道:钱大人是明理之人,负荆请罪之事,待大人查明真相,自会定夺究竟该由谁来做,莫再多言。

我无奈,低头,被公孙强制扶上马车,坐定,自窗看出去,钱镠与顾全武各自转身上马的一瞬间,我看见钱镠看向我们马车的那个隐忍着痛楚的表情,让我心中一痛,钱镠,你究竟心里想些什么?为何见你望我神色里,有着隐忍的感情,为何你的言语里,却对戴芙蓉维护万千?我轻叹。

公孙在我身边,轻轻的说:钱镠啊钱镠,也终究难过美人关。

我蓦地转头,看他,道:什么意思?

他眼色深沉,慢慢的笑,道:莫怪他,这笔帐,他算不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我愣愣的看着窗外,道:他与戴芙蓉,应该也是恩爱夫妻。

公孙道:这个自然,夫人现在身上有喜,钱大人对她爱护有加,此番这事,我自会帮你讨个公道。

我愣,问:什么公道?

他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是谁把你自病中带走?

我不说话,摇头,疲倦,道:这事,不要再提,这次让杨子军队在城外叫嚣,已让戴芙蓉颜面无存了,就算是,清了她下毒之事。

公孙叹,笑得无奈,道:傻丫头,你真以为两清了?真以为你不犯人人便不犯你了?朱广泉莫名其妙会将你带走?你这脑袋瓜子,在外面转了这么大一劫回到家,还不明白么?

我深思的看着公孙。

他缓缓的说:罢了,其余事不需你多虑,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没有说话,他说的,确实有理。

马车缓缓在街上行进,两旁住家开了门窗,走出人来,见到我们的马车无不欢声道:钱大人好!顾将军好!

我在车内,默默的看着窗外的人群慢慢跟着我们的车,说:公孙,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

公孙淡淡的说:戴芙蓉。

我颔首,道:钱镠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真的很内疚,在杨行密军中为求演戏逼真,撒谎说钱镠与我情深意重,因为戴芙蓉才不得不落得现在不能厮守的,我料到了所有的结果,却,没有考虑到钱镠听闻这些话语的后果。

公孙模模我的手,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用闹心,不用内疚,明白么?

我叹: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为泄私愤而将我怨恨的人置之死地的人,何况,纵然因为戴芙蓉,我吃了些苦头,到最后,仔细想来,她那如此之深的爱夫之情,才起了如此风波。

爱夫之情?公孙淡淡的笑起来,道:秦伊阿秦伊,你如此看重钱镠与戴芙蓉的颜面心情,是何缘故?

我说:因为我这次做了亏心之事。

他凝视我,道:亏心事?他笑起来,笑意里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我说:我说错了什么?

他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慢慢想罢。

我转开眼,道:你不懂。

公孙没有搭腔,过了许久,他轻轻的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没有动,默默的坐着,望着窗外。说公孙不懂的我,又何尝懂呢?我只是没有料到,钱镠对戴芙蓉,比我想象中的更好,本以为,这些应急之言即使他听闻了,应该也会以一笑释怀,可是,事实上,他没有,他不能容忍别人对戴芙蓉的无礼之语。

我叹,我高估了自己。或者,女人多半如此,对于那些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总是有一些想当然,以为那些男子因为对自己有感情,会不计条件与代价的容纳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钱镠不是现代的那些男子,他对我的感情,与这个时代的所有男子对女人的感情是一样的,要做的事如此之多,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我捏紧了公孙的手,心想,我若预料到今日之事,绝不会以此为题来骗取缓冲的机会,绝不!

公孙在耳边说:快到家了。

我抽出手,爬到车门前,掀开车帘,紫霞山庄灯火辉煌,近在眼前,那门前站了许多人,看见马车,便欢呼道:钱大人与顾将军送庄主回来啦!

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公孙副扶我下马车,我刚触到地面,一个身影扑了上来,抱着我的脚,哭,道:小姐,秀竹对不住你!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若不再回,秀竹连死的心都有了。

秀竹?我低头,看着这个抱着我双腿戚戚然的秀竹,不言不语。

钱镠与顾全武下马来,顾全武问:这是怎么着了?

公孙淡淡的说:主仆相逢,痛哭涕零罢了。

我俯身,推开了她,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她抬起脸,凄惨样,道:小姐一定还在责怪秀竹。

我勾起嘴角,道:你自己心里倒是明白,无论要说什么,今夜我没这个心情,明日再说。

秀竹哽咽:小姐。

公孙轻言:还不滚进去?

秀竹惶恐的抬起眼,看了公孙与我一眼,叩首,起,拎起衣裙,跑进庄。

一个主管模样的人上前,嘻嘻笑,道:好了好了,庄主,小姐,外面冷,厅里燃了暖炉,进去吧?我愣,这个嘻笑之人,是那竹林老翁,他怎的做了山庄的主管?

我看着他,他笑嘻嘻的看了我,道:小姑娘的眼,看来是好了,待我打理庄内事物空闲些,再好好给你瞧瞧罢?

公孙道:钱大人,顾将军,请入庄喝杯清茶。

钱镠道:免了,朱延寿杨子虽退兵,这后半夜的巡防守城却不可怠慢,那廖风处的鬼使也须得好好看着他收拾干净,以免百姓明日晨起受惊。

公孙颔首,作揖,道:钱大人真真辛劳,那便不拖延大人,大人若急着要走,公孙便不留了。

钱镠道:你与秦伊也累了,早些休息罢!

公孙似笑非笑的说:这个自然。

钱镠看向我,道:秦伊小姐,告辞。

我的目光与他交汇,他旋即转开,对公孙道: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请二位,这庆功宴,不可无功臣。

公孙垂眼道:公孙定会携舍妹前往。

钱镠颔首,道:顾将军,我们走罢!

顾全武看了我一眼,道:告辞!

我笑笑:慢走。

两人上马,一前一后,飞驰离去。

我凝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有种即将天翻地覆的预感,心,霍然跳动得激烈起来,我捂着胸口,想起有一句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这杭州府一战,我便成了这只出头鸟,以后会如何呢?那个无根之运究竟是什么?我要完成怎么样的任务呢?

秦伊。公孙唤我。

我转身,走向山庄,无论如何,不能再随波逐流,不能再听之任之,假如要起风浪了,那便起吧。我看了眼身边对着我温和笑着的公孙,心下放松,回了他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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