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如烟 上官鸿

作者 : 思贤

8.上官鸿

从临安回来,途径眠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之所以多看一眼这片繁华,是因了一个人,归阁里有名歌妓如烟。

飞云堡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总算对得起段云飞自北宋开创的局面。自我踏入飞云堡第一日,我就觉得此地是我安身立命之所。整整五年,已经无人敢为难飞云堡的弟子,近来居然被一名年轻的刺客杀了三大护法。飞云堡近年全仰仗四大护法才得以名扬五湖。能杀掉三大护法,武功应不在我之下。多年前临安有个刺客名满杭州,人称催命,使一柄寒胆刀。可此人已死去多年,寒胆刀竟又重现江湖,想必是伍苍年的后人。

护法之仇不可不报,可在报仇之前,我有一桩更要紧的事办。大多数时候,都有很多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可我们却又不得不被仇恨牵着。也许复仇只因为手中有剑。若只是个文弱书生,或许真的不至于一定要雪恨。这个年代,不共戴天的仇恨太多,而我们又常常都佩刀戴剑,复仇之后必然会生出新的仇恨。所以,江湖走得越久,越无法置身世外,远离恩怨。仇恨与是非曲直无关,仇恨只是仇恨。我本来因为命案要被刺配边关,有幸被人解救。于是,我的仇恨不再是仇恨,却不得不理会恩公的仇恨。我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报恩。这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都要在乱世中寻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不曾婚配,却收留了一男一女两个孤儿。从来不曾奢望有生之年还有后人。上官城与上官雁都孝顺,是我最大的安慰。

上官城除开偶尔帮忙押镖,多半都在书院念书。有学问的剑客就不单纯是名剑客,好过我一生仗剑天涯,腥风雪雨里讨生活。

三.传奇篇

9.赎身

替如烟赎身并不轻省。她为柳妈赚得钱已经不能用一个简单的数字来概括,尽管二十二岁并不再是歌妓的最好生涯,可她将产生的价值也绝非一笔小数目。因此,为如烟赎身就绝对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上官城已经七日呆在归阁,每日的花销不下两千贯。对于飞云堡的少堡主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怎么看,上官城都算一表人才,不仅能武,亦能文,是朱熹后人开的复明书院的学子。他衣着颇为奇特,在大宋算异服。藏青胡绸斜襟上衣,宽袖,丝绦上佩一块紫玉,东坡巾,黑色扇面上吊一个墨绿的扇坠,他走起路来,风雅挺拔,文质彬彬。细眉细眼,天庭饱满,唇红齿白,笑容亲切,将剑藏于阔袖,乍一看,都以为他不过一名漂亮俊雅的书生。

勾栏之上,如烟凝神抚琴,台下一名吐蕃江湖浪人忽然跃上琴台,伸手欲轻薄如烟面颊,如烟怒目而视,起身后退,胸前一块显眼的碧玉微微一荡。台下多是商绅文人,不敢妄动。柳妈正欲呵斥,上官城翻身上台,脚轻点栏杆,单掌拍向浪人后背。吐蕃武士分明觉察,转身迎向飞身而来的上官城。左手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月牙形的弯刀,横削向上官城的胸口。上官城收掌,欲扣住浪人的虎口,却被浪人的右拳击开。如烟慌忙欠身入了后闱。

本都是听琴的风雅人,如今都兴味阑珊,纷纷离座。此种打斗,也不是头回见,都无观战的兴致,毕竟刀剑无眼。

吐蕃浪人武功不弱,一连挥出十三刀,刀刀夺人性命。上官城也非等闲之辈,险险避过。弯刀过处,裂石碎木,木屑乱飞。栏杆被硬生生斩断,飞出去砸在楼梯之上,服侍的女人纷纷逃到后花园。

楼上听歌的伍寒与岸北,从窗格漏孔看不真切,索性开了窗门,尽兴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打斗。上官城对伍寒来讲,并不陌生,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上官鸿的影子。怎奈上官城迟迟不出剑,眼看着归阁毁损不少。柳妈早就想冲上楼来,让伍寒出手。本以为养了个了得的儿子,却不见儿子出手,很是气愤。岸北并不爱热闹,切才看见如烟胸前摆动的碧玉与自己身上的那块极相似,暗自吃惊。忍不住从窗口跃下楼去,欲近前看个真切。伍寒微笑着掷出寒胆刀,岸北空中旋一个身接刀落地。如烟既然躲在台上屏风后不现身。岸北只有转身制止这场打斗。只见他刀一横,呵到,住手!

双方只是一愣,并无停手的意思。岸北很是尴尬,抽刀劈向吐蕃浪人,被上官城袖中的短剑挡开。

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劳少侠出手。

上官城手中一旦有剑,吐蕃武士很快落了下风,眼看要被制住,虚晃一招,金蝉月兑壳,破门飞出归阁。

柳妈刚才躲上二楼不敢细看。如今气愤不过,大步跑下来愈喝斥上官城,看一眼人家腰上的佩玉,慌忙堆上笑容。这块佩玉只有飞云堡的当家人才有权佩戴。此人年轻,必是少当家无疑。

原来是飞云堡少堡主。你看,吓跑我的客人,又砸坏这么多家什,我该怎么计较。

上官城收剑入袖,“噗”一声打开黑色的折扇,转身拖一张完好的圆凳坐下来,啜一口新泡的香茶。抬眼道。

都算我的。只有一事相商。不知柳妈可否成全。

柳妈一听有人愿意赔偿,转忧为喜,朗声笑言。

好商量。不知少堡主有何事吩咐。可是要我们如烟姑娘陪公子饮上一杯?

岸北与伍寒此时立在一旁,姑娘们也都回到了大厅,开始收拾残局。

上官城再啜了一口茶。

我想替如烟姑娘赎身,做上官家的儿媳。

公子说笑。如烟若能嫁给上官家,自然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公子可知如烟有一万两黄金的身价。以公子千金之躯,何不另找个人家。也不至于折煞哀家。哀家全靠这棵摇钱树混饭吃!

上官城不慌不忙,收起折扇,双手击掌。归阁外顿时有五六名精壮的汉子抬进来五口大木箱。

这里有一万五千两黄金,全是我上官家的清白钱。多的五千两权当赔给你的茶钱。我今天就替如烟赎身。

柳可人万万不曾料到这书生模样的后生竟志在必得,暗暗后悔自己开价太低。可按江湖上的规矩,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岂有食言的道理。飞云堡上官鸿与泸洲知州都有交情,在如烟镇更是独领一方,哪里得罪得起。如烟虽是心头肉,可人家赎意已决。刚才的打斗怕就是设计好的,若不见好就收,势必竹篮打水。不如爽快应了下来,还落个顺水人情。

如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我柳氏半个女儿,请务必用大轿明媒正娶,另送我一千两黄金作聘礼。

这台阶下得恰如其分。上官城心底叹服。

依您!明日午时,我派人来迎娶。这里五箱赎金您收好。

话一说完,不等柳可人回话,上官城一拱手,领了手下转身辞去。他怕横生枝节。

伍寒与岸北呆在原地,各怀心事。伍寒欲再向母亲求证,看母亲正让人将几大箱黄金运往银庄,也无心再问。如烟在帘后也怀着心事。她从踏入归阁的第一天,就准备着离开。真的要离开,就又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这里见证了自己十年的青春年华。如烟回到闺房,食不味甘。岸北将刀还给伍寒,又从他手里取了五百贯去赎碧云剑。一路上,竟酸酸涩涩的,没来由地伤感。岸北虽只与如烟照了一面,这位沉鱼落雁的女子与那块葱翠的佩玉却业已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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