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拜师
如烟一行后乘竹筏转船去了杭州。岸北也一路餐风露宿,翻山越岭,受尽奚落,终到达赤峰脚下。想这一路艰辛冷暖,不由心头一酸,悲悯身世。
赤峰富含铜矿,相传欧冶子曾在山脚铸剑。山中终年雾气弥漫,峰顶远观呈赤褐之色,因而得名。山脚为温泉环抱,虽为初春,却也见得山花灿烂。远处有座茅舍,搭建简单,却精巧别致。岸北推门而入,见一老人正手托紫砂茶壶,研磨围棋残局。老人看不出年纪,布衣布履,白眉白须,肌肤却细腻如青年。老人听人入门,也不抬头,随口问了几句。
会下棋吗?
不会?
会下厨吗?
会一点。
会武功吗?
被人废了。
会酿酒吗?
不会。
会煮茶吗?
不会。
那你会什么?
正因为身无长物,才不惜跋山涉水,特意过来拜师。
拜师?看你也吃了不少苦,先吃顿便饭。鱼在水里,自己去捞;菜在山里,自己去采;玉米在地里,自己去摘。等我下完这个残局,就吃你做的饭。
岸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种待客之道。
傻站着干嘛,快去啊!
既来之则安之,岸北只好硬着头皮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置办。菜和玉米倒不难,抓鱼却难煞岸北。山脚的溪水远看冒着雾气,入水微温,鱼呈赤色,少鳞长鳍,力猛身灵。足足折腾一个时辰,仍旧无获。不得已,只好悻悻而归,推门撞见老人。
鱼呢?
抓不了?
随我来!
老人转身步出屋外,随手从竹篱中抽出一根竹片。岸北狐疑地放下手中的青菜,随老人来到一处宽阔的溪旁。这里应是江水的入口,格外宽广,像极了昔日的眠湖,却是活水,又值隆冬,分外清澈,赤鱼也聚集得格外多,由于水更深,也就更难捕捉。老人一个翻身,倒悬身子用竹片在水面刺出三剑,再踩着水面回到岸上,将竹片随手一扔,岸北慌忙接在手里。再看水面,已浮起三条赤鱼。慌忙下水捞回来。心里暗自庆幸,那相士所言不虚,这世外老人的剑法实在高明。竹片不曾近水,靠剑气透水刺伤鱼腮,不伤其性命,使鱼愈发鲜美。这份收放自如的内力和精准的剑式,放眼当今江湖,已无人可及,却被用作捕鱼,实在可惜。
岸北在灶房里蒸鱼,足足两个时辰,都不见熟。老人约是饿了,走进来。
棋都下完了,还不见你开饭!
这鱼……
差点忘了?
老人立身扬掌,岸北以为老人要教训自己,慌张躲开。但见老人身后冒着热气,手掌催动柴禾剧烈燃烧,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闻见鱼香,这香味扑鼻怡人,醒神名目,岸北立马精神了,忍不住叫好。
好内力!
老人收掌抹一抹额上的汗。
小子,这顿饭该算我做的吧!你还真有口福,这可是赤湖的宝贝,可以延年啊!
饭毕,岸北旧话重提。
您何时教我剑法?
剑法?我何时答应收你为徒?看你远道而来,才招呼一下你。请回!
说完,就将岸北推出门外,掩了门扉。
您要不答应,我就在门外长跪不起,直到您改变心意。
好,好,你爱跪,我不难你。我也算招待过你,尽了地主之谊。你爱跪多久,自便。我得就寝了。
夜寒浓重,岸北无内力护体,却并不难熬。约是赤鱼大补,抵了山脚的寒气。这赤鱼生于赤峰,长年游弋于温泉,能解寒御热,文火炖,至少五个时辰,多亏北剑宗南宫极内力催熟,才让岸北得以一尝。
次日黎明,南宫极拉开柴扉,见着在门前打盹的岸北,微笑着伸个懒腰。
臭小子,你可真是无赖,吃了我的鱼,还非得学我的剑法?不如这样,给你个机会。我进屋去研究棋谱,不论你用什么办法,若能在两个时辰内将我从屋里请出来,我就收你为徒。
南宫极是棋痴,只要在研棋,即便天崩地裂,他也狂风就茶,悠然独坐,醉于方寸棋盘,黑白子之间有江湖,也有天下。他无意争剑上高低,却在意棋盘中纸上谈兵。
此话当真?
当真。我虽退隐江湖三十余载,却也记得一诺千金。
岸北在门外琢磨了半个时辰,都无头绪。硬来断然不可,那是以卵击石,惟有智取。他去山中寻来火石,一把火点燃了南宫极的茅舍。
南宫极正醉心于棋局,忽嗅见焦味,举头见屋顶已成熊熊之势,匆忙之中抢了棋具就冲出了屋外。
早候在屋外的岸北对着瞠目结舌的南宫极行了三个叩礼。
算你小子有手段,竟烧了我的精舍。不收你为徒,怕你连整座赤峰都会烧掉。好,收你为徒!
多谢师父!
别叫得太早。你得为我重新修建精舍,我们总不至于席天幕地吧!这茅舍后有口井,井中有把剑,多年未用,如今看来,能派上用场。你去捞起来,砍个树什么的,也轻省些。
岸北乐呵呵地就捞剑去了。留南宫极站在原地摇头叹气。
无相师弟啊,你好好看你的相,写你的游记嘛,平白给我举荐个徒弟,竟然烧了我的安身之所。也罢,但愿你慧眼识人。江湖怕难免又是一场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