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男青春气息撩人,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使不少男同学自觉自愿地围绕着她。英男在天天收获友情和关爱,心中美滋滋的同时,也惶惶然。
同学中最令她心动的,是伦文叙、柳先开两位师兄,他俩仪表丰伟、才华出众,学问拔尖,生活上也对她关爱备至。他俩时时处处吸引着她,使她心底萌生出许多好感和敬意,渐渐向情的方向发展。
英男过去一直认为,要是撇开男女性别,好友之间可以有纯净的友情,这种与日俱增的情愫,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姐妹,和亲兄弟姐弟一样亲。平时可以相互在一起,就好象多了一个大哥哥或一个小妹妹似的。他们之间彼此没有男女之事,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可以互相帮助,互相关心。人与人之间长期保持有这样的情分,该多好啊!但是,在现实中,同性之间保持这样友情,或可说得通,但异性就不多。红拂女与李靖、虬髯客三侠客多不容易啊!
英男想,世间大多数人,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呵护倍至,这是正常行为。这不仅因为爱,也因为责任,但是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来说,就没有那个责任。表现得太过关爱,就被认为不正常。即使一方对另一方确有爱慕之意,却必须躲在友情的外壳后面。搞不好,常常被人误解,背后戳脊梁骨。
既然如此复杂,假如要托付终身,选伦、柳他们中的一个,该选谁呢?选了一个,另一个怎么处理?难道要像红拂女一样一定要与虬髯客结拜不成?
这难道就是情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英男无法解开自己的心结。
英男母亲早逝,从小缺少细致入微的母爱。父亲纳的两个小妾,娇滴滴的,难有母仪之范。父亲是武将出身,一介武夫,在感情上是粗线条的,这方面英男无法和父亲沟通。英男正处在青春期,却无人疏导,无人倾诉,心中一片迷茫。
这天,她终于憋不住了,想找老师谈一谈。她来到教谕陈庸的办公室,陈校长一看是自己喜爱的学生,忙请她进来谈。
英男开始略显拘谨,有点羞答答,局促了一会儿,见老师和蔼可亲,便开门见山地问:“陈老师,您说,男女朋友之间除了婚姻之外,到底还能不能发展别的纯净的友情呢?”
陈老师并不感到意外,他是个开明人士,除了上课引经据典,平时也喜欢和弟子们谈谈人生、聊聊家常。对英男小巧玲珑的身材,英俊姣好的面容,陈老师很欣赏,但也未往别处联想。那时学生服装宽大,比较好掩饰。听到英男的问题,陈老师在室内踱着方步,笑笑,未直接回答。他觉得难以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陈老师想了想,反问她:“英男怎么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题了呀?是不是有媒人到你家下聘啦?”
当然英男不好直说。她编了个瞎话,告诉老师:“我和表兄,同时喜欢一位女孩子,这女孩子从小是个假小子,现在已出落成大姑娘了,人也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她,但我的表兄也很喜欢她。最近,表兄家向女方下了聘。我听后一下子难以接受,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毕竟,我从小一直把那个女孩当作最好的异性朋友呀。她和表兄定亲,我和她就不能做好朋友了吗?为什么,男女之间的友情总会变成这样呢?”
陈老师说:“哦,原来如此。你表兄向女方下聘,是正常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但那女孩是你过去喜欢的,下聘就意味着订婚,订婚就是名花有主了。你就不能再有别的想法了。”
英男问:“那我还能不能和那女子交往,把她视为朋友呢?”
陈老师说:“这就需要有智者的头脑,正确处理好爱情与友情的关系。”
陈老师进一步解释说,孟圣人说得好:食色,性也。人之初,食为天;人之衍,性为先。食欲和**乃人之大欲也。你区英男正处于青春期,对异性已有了难以言表的**。过去青梅竹马的友情,如能走向婚姻,可发展为真正爱情。如不能,应在原来友情的基础上理性止步,以免造成亲友和社会的误解。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离不开亲情、爱情、友情。古来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传统的爱情需结婚成家才能维系,婚姻之外的爱情难以持久,往往以情不自禁、走火入魔开始,以不可收拾的悲剧告终。友情是每个人必不可少的,除了亲情、爱情,友情也很重要。但友情和爱情两者总是难以兼顾的。
听了陈老师的话,英男似乎懂了一些。但她的情况特殊,因说不清道不明,有的问题还是搞不明白:除了婚姻,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纯净的感情呢?
一个旬日(节假日),英男又邀伦、柳二人到白云山庄小住。区式尊将军难得见英男的好同学再来,特别高兴,马上吩咐家人摆宴,待客。伦、柳二生与区将军谈古论今,一直畅谈欢饮到很晚。
山庄后院有一个小楼,既可藏书,又可登高远望。英男不善饮酒,睡得早,次日起得也早。她一时高兴,健步登楼,眺望远方,心情舒畅许多。这时,突见一只乌鸦在楼窗前尖叫飞过,落在百来步外一株大树上,又对着楼窗“呀呀”地乱叫。英男认得这株树叫相思树,树连树,根连根,心想连树都如此,何况人乎!这棵树正生长在书房门前,英男心里道:“树是好树,怎耐这鸟叫得不好听,我非结果了它不可。”
英男会武功,自然有她的办法。她从楼上跑下来,回到自己卧房取出弓箭,重新登楼,口里轻轻道:“箭啊箭,我以你为信,缘定终身,不要误我!”只听“飕”的一声,箭响处,那边树上乌鸦应声坠地。远远望过去,那鸟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知道它中箭了,英男急急下楼,到书房门前看那枝箭的下落。
且说伦文叙、柳先开都是习惯闻鸡起舞的书生,虽然昨夜喝了不少酒,但依然按习惯早起。伦文叙梳洗完毕,先来到在书房前,准备练一套南拳,刚听得乌鸦鸣叫之声,接着忽然“嗖”的一声响,有一只乌鸦掉下地来。走近看时,那鸦头上中了一箭,穿过眼睛而死。伦文叙拔出箭,想:“谁有此神手?恰恰贯穿着它头脑!”仔细看那箭干上,上有两行细字,仔细辨认,是:“箭不虚发,发必应弦”八个字。
伦文叙念罢,笑道:“是谁这么大口气!”
柳先开刚从房内出来,听到声音,也跑过来说:“拿给我看!”
柳先开从伦文叙手里接过了箭,正待看时,伦文叙忽然一阵肚子痛,胃肠下坠,感觉便急,伦文叙匆匆去了。柳先开拿着箭,饶有兴趣观赏着,细看箭杆,八个字下边还有“英婕记”三蝇头小字。想道:“英婕乃是女人之名,难道女人中有此神射手?这也太令人诧异了!适才伦文叙未细看这三个字,若看见时,必然还要拍手称奇了。”
玩味沉吟间,那边英男匆匆走来。看见柳先开拿着这枝箭,一人立在那里,忙问道:“这枝箭是师兄拾的吗?”
柳先开未直接回答:“箭自何来的?师弟怎如此盘问!”
英男说:“你看到箭上有字吗?”
柳先开说:“正因为上面有字,我才在此思忖。”
英男说:“思忖些什么?”
柳先开举箭道:“上有‘英婕记’三字,从字上解,英婕这个名字必是女子,故作此猜想。难道,附近有一位神射的女子不成?”
英男急中生智,编了个谎:“哦,英男不敢欺瞒师兄,英婕是家姐。”说完脸也红了.
柳先开惊喜地说:“令姐有如此神巧技艺,佩服之至!”又忙问:“她曾许配人家没有?”
英男说:“家姐仅比我大一岁,尚未许过人家。”
柳先开红着脸进一步问:“她……模样如何?”
英男说:“与我有些相像。”
柳先开得寸进尺:“这么说,令姐必然是美极了。俗语云:‘未知老婆模样,先看舅舅长相。’过去我们曾彼此开过互相嫁娶之玩笑,无奈咱们都是男子,不过玩笑耳。今听得知贤弟有一姐姐,而我尚未定下婚事,贤弟给我做个月老如何?”
英男故意顿了顿,说:“我家中事一般多是我作主,父亲面前,只消我说一声,无有不依。此事嘛,只是未知家姐心下如何。”
柳先开赶紧拜托:“令姐面前,也多赖贤弟多多帮言,如能玉成,愚兄当万分感激。”
英男笑着答应:“好,此事我谨记在心。”
柳先开听罢高兴地说:“得贤弟应诺,我猜这事便十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料想我这终身大事成在此刻,这美好姻缘竟然在此枝箭!如此我当谨为宝之,以为后验。”柳先开说完便把箭用手绢包好,藏于怀中,然后又取出随身带的羊脂玉佩一个,递与英男说:“此乃我祖传之物,烦将它送与令姐,权作此箭的答礼,也好作个信物。”
英男仔细观摩后收将起来,束在腰间,柳先开兴奋异常,诗兴大发:“我作诗一首,弟把意思道于令姐,何如?”
英男说:“愚弟愿闻。”
柳先开开口呤道:
闻得有令姊,丑生情已许。
金榜题名后,迎娶神射姑。
英男一听拍手笑道:“师兄不愧大才,出口便有好句。此诗诗意很妙,只是师兄仪表堂堂,不但人也一点不丑,而且是个标准美男子,怎能叫‘丑生’,似太谦虚了些。”
柳先开笑道:“看来,情人眼里出帅男。我虽不是太丑,但与令姐相比,定是相形见绌、自惭不及了。”
英男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