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湖地处老广州城西隅,紧邻风水宝地象岗山和越秀山,面积十余平方公里,这里青山环绕,绿树掩映,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流花湖不仅名字很美,她还有个美丽的传说。流花湖原名叫西湖,相传西汉时,越秀山下有一条弯弯的小河,长数里,可达西湖,能通舟楫,两岸遍植桃花杨柳,春来红绿相映,景致优美。小河与当时的南越王宫署(今北京路、中山五路一带)甘泉苑相接。住在深宫中的宫女们,个个生得俏丽可人,但她们只是王爷们的玩偶和工具,无法接触到外面的市井繁华。岁岁朝朝,年华飞逝,她们只能把对幸福憧憬和思亲之情,寄托于这条流淌的小河。她们每天早晨在甘泉苑梳妆打扮时,随手摘几朵花儿丢放在小河里,期望花朵花瓣能带着她们无限的情思漂出深宫苑外,漂向远方,让亲人和乡人看到。这满载忧怨柔情的花儿随水漂流,通过小河漂到宫外,一直流入西湖,美丽的花瓣在碧蓝的湖面悠悠荡荡,让人思绪连翩。天长日久,人们每每看到水中流花,就会联想到那些深宫中的宫女们。流花湖由此得名。
在湖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小岛,名曰“浮丘”,顾名思义,是浮在水上的山丘。岛上草木葱茏,繁花吐艳,曲径蜿蜒。成千上万只鹭鸟在这里栖身,故这里也有广州“小鸟天堂”之称。
“浮丘”岛上,有一处建筑群,是个大型酒家,名曰”南国蓬莱”,山庄依照岛上地形次第而建,斗檐飞阁,雕梁画栋,远远望去,水气蒸浮,恰如蓬莱仙阁。若登临小岛,走上位置最高的观景台,可谓八面来风,四面风景,环湖波平如镜,泛绿映红,犹如置身仙境。
这么好的地方,是谁在这里建酒家,修码头,招徕客人,大发其财的?我想不说出来读者也能猜到了。这里的后台老板实际上就是王耀武将军。两年前,总督两广防务的王将军乘兵船视察广州防区,登上小岛。他用单筒望远镜眺望远方,南海浮波,一片飘渺。他感觉大庾山、罗浮山匪患已被他荡平,南海边防多年无战事,自己的防区安若泰山、固若金汤,被兵部命名为“金锁铜关”等荣誉称号,颇为自豪满足之余,也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慨。他接着用望远镜扫视附近城区,发现一“目标”,这个“目标”引起他的注意。原来这是一家大型豪华酒家,叫“富贵满堂”,他经常出入这里,参加军内外高层次聚会,当然都是公费吃喝,花钱都无比大方。各单位比阔气、比奢侈、比花钱。这就给“老广”的餐饮服务行业带来极大商机。广州人喜美食、懂美食、并且会做美食,所以早有“食在广州”之美誉。“富贵满堂”老板是南海县人士,姓叶,家庭成员中有多人在京城和市府任高官,有钱有势,无人敢欺,做生意左右逢源,顺风顺水。叶老板不仅有“背景”,也很会公关,来吃饭的不仅能吃到山珍海味,还能带回各种特色礼品。如广绣丝绸、广彩陶瓷、玉器首饰、黄洋木雕等奢侈品。食客酒足饭饱后,还大包小包有的带,无不欢欣,下次还当回头客、冤大头。当然费用都从餐费中出,各单位凭发票报销。叶老板经营多年,生意越做越大,日进斗金。最近酒家又进行了“升级”,装修得如宫殿般富贵华丽,天天门前车马扬尘,日日食客络绎不绝。这么醒目的建筑,这么热闹场面,出现在望远镜头中,王将军看得十分眼羡。他在岛上盘桓许久,突然有了灵感,立马回到提都府,连夜亲自起草了一个加强防区防务计划和一个招商引资方案,并为此伟大创意激动得彻夜难眠。
次日上午,有一队士兵乘轻舟突然登陆“浮丘”岛,以加强防务为由赶走了几户原住渔民,烧了他们的草寮,搭起野战帐篷,强行占领了该岛。接着,王将军秘密请来潜伏广州的罗浮山匪首牛精从、万山海盗周新岁,一起登上“浮丘”岛,共商投资开发合作大计。地盘归王将军,两匪首慑于王将军的威势,只好乖乖大规模投资。结果,王将军不用自己一两银子,空手套白狼,以地盘之利,成了“南国蓬莱”的最大股东,匪首牛精从和周新岁是小股东。但两匪首有王提督(相当于军区司令)这棵大树罩着,在广州住下来觉得踏实多了,他俩都把原来压寨夫人扔在山上不管了,在广州重新包了几个“二妾”、“三女乃”……乃至“七姨”(他们保持低调,不敢赶超王将军),过起了逍遥快活的日子。
王“司令”运用兵法中的以假乱真之计,不费吹灰之力,轻取“浮丘”岛,建起了”南国蓬莱”大酒家。王“司令”和匪首股东不便出面,便派亲侄王得璞为总掌柜。为了突出特色,王“司令”搞起了吃喝嫖赌一条龙,令军乐坊女子陪酒、令所属部队上山打猎、下海捉龟,将山珍海味尽数送来。可以说想玩女人,这里就有女人;想吃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开业一年多来,经济效益虽暂时比不上“富贵满堂”,但“南国蓬莱”以湖光山色的优美风景和山珍海味花样翻新取胜,不仅老关系、老朋友、老部下不断前来捧场、军内外公款消费单位络绎不绝,同时也吸引了五湖四海的游客登岛观光宴饮,营业额不断增长。这里很快成了他的私人会所和摇钱树,北京兵部多次派员南下岭南检查防务,王“司令”安排在这里接待,少则几日,多则月余,“上面来的人”个个满意而归。
除了这个项目,王“司令”还通过海上走私、虚报营建、吃空饷等暗箱操作,年年为自己攫取不少利益。作为高级军官,王将军的朝廷俸禄原本不低,加上这些灰色收入,成为仅次于北京皇帝和王公大臣、在岭南呼风唤雨、处在利益链顶端的少数权贵之一。
王将军出身行伍,身材魁梧,武人气质,目光凶恶逼人。他文化虽然不高,但精于权谋,也好附庸风雅,喜欢和文人雅士在一起豪饮。他身体强健,龙精虎猛,无处发泄,就把人生最高追求和主要精力放在女人身上。
他娶有八位妻妾,仍嫌不够,就多多招聘漂亮女佣,让她们既佣且妾,还时不时地搞部下的老婆。部下都知道顶头上司有这个“嗜好”,大多敢怒不敢言。尽管如此,仍觉不够,王将军就想法虚报编制在军中设了军乐坊,招募了二十余位青春佳丽,日日演习吹拉弹唱,名为乐军,实为军妓。这些军中美丽女孩被王“司令”全部享用后,仍觉精力过剩,仍想着阅猎更多美女。他常常在心里暗想:我如果是皇帝就好了,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有源源不断的中外美女进贡,夜夜眠香卧玉,那真比当神仙还强啊!
有其父必有其子,王将军的独子王天雷自小娇生惯养,将军和夫人对其宠爱有加,百依百顺。王天雷营养过剩,吃得肥头大耳,一身横肉。他不学无术,却喜爱拳棒,在师爷的训练下学会了一些武艺。由此他更加专横跋扈、无法无天,到处作恶多端。其中最像他老爹的一点,就是最喜欢玩女人,在街上见到漂亮女子,他就明抢。由此而闻名广州城区,成为广州街头一霸,街上的人们见到他无人不怕,无人不躲。
儿子在外面到处惹事生非,还因为女人弄出了几条人命,王将军不是不知道,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不知怎样管教儿子好。管轻了,不起作用;管重了,影响这棵独苗的茁壮健康成长,于心不忍。王将军心中顾虑,也十分矛盾。正在踌躇之际,吴知府要宴请他和公子,他知道可能儿子或许真的有事了,于是快速反应,反客为主,在流花湖”南国蓬莱”摆起了“鸿门宴”。
斜阳西照,有几顶绿呢官轿和彩色花轿先后抵达流花湖码头,从轿中走出黄巡抚、吴知府、赵通判和他们的书办、家眷、子女。官员们个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美眷们个个花枝招展,袅娜娉婷。柳先开头戴学士方巾,身着白绸长衫,风姿潇洒。他手牵六岁的表弟,出现在人群之中。柳先开表妹十三岁,已出落得花容月貌,赵通判知道王将军父子的德性,怕生出意外,仍将她藏在深闺,不让她外出。这次只让夫人和小儿子出来玩玩。
码头上,早有一艘豪华军用交通船停泊待命,王耀武将军、王天雷公子以及提督府机关工作人员服装整齐,列队码头边迎候,军乐坊奏欢迎曲,现场一片欢乐祥和。
待全体贵宾依次上船,坐定,王天雷站在船头,下令解缆、启锭、开船,俨然船长一般。水手划动浆板,交通船徐徐开动,船舷飞动着水花、水珠,在夕阳照耀下呈现金色,晶莹闪亮。湖面上微风徐徐,轻抚人们的面庞、微微掀动人们的衣衫、裙裾,令人心情格外舒畅。
船至湖中,船头的王天雷手中扬起一杆小旗,向“浮丘”岛上不断挥舞。大家看不明白是何用意。突然,在湖面出现了一幕壮观场面———成群结队的白鹭突然在“浮丘”岛上腾空而起,放眼望去,这些白鹭足足有几万只,它们展开双翅拍打着树梢,继而飞向空际,形成一片盘旋的白云,并在天空传来了阵阵“嗬、嗬”的鸣声。这样的精彩壮观场面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看得大家连连称奇、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