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抓,名唤“附骨之蛆”,专拿人身上的关节软骨。年羹尧在榆林擒葛礼时,用的便是这一招,端的是刁钻狠辣,叫人防不胜防。
那蛮牛自恃铜筋铁骨,对年羹尧的这一抓浑不在意,当下头也不回一肘向后撞去。可去劲未发,徒觉肩头剧痛,心里一慌,身子猛然一甩向前窜去。这一甩,直甩得年羹尧五指剧震,一个拿捏不住,竟被他带得直摔下骆驼!
年羹尧身体在向下落,可手上却没有闲着。五指顺着蛮牛虬然纠结的臂膀向下滑,及到手掌边缘处,突然一翻一转狠扭了一把。只听“喀嚓”一声脆响,蛮牛一声闷哼,身体被扯动,跟着也摔下了骆驼!
这一切,快如电光火石,两个人的出手闪避,几乎都是在毫不停顿间随意施展。意动身随,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滞犹疑。本来,以蛮牛的身手,年羹尧若想取胜,也殊非易事。可年羹尧的这手“附骨之蛆”,专会寻隙而入在人的弱处上着手。那蛮牛一时大意,竟被他抓住机会一把扭断了两根手指。这样一来,场上形势突变,胜利的天平已经骤然倾向了年羹尧这一边。
蛮牛在这场缠斗中吃了亏,手上疼痛心里恼火,才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便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吼一声,拦腰一棒猛扫向年羹尧。
年羹尧不敢硬接,飘身向后纵开。可稍纵即进,乘蛮牛棒去未回之机,一个前抢忽然出手!一剑斜飞,又快又狠。蛮牛身形一滞,左肩上立时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身上着剑,可蛮牛却好像浑然未觉,仍状若疯虎般地挥舞着狼牙棒,继续猛砸猛打。年羹尧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挥剑反击。如此一来,两人的功夫立刻便显出了高下。
蛮牛虽然气势如虹,步步紧逼,可年羹尧的出剑又快又稳。在节节后退中,几乎每出一剑,都要在蛮牛的身上添上一道伤口。转眼之间,蛮牛身上连连中剑,鲜血汩汩涌出,已是浸透了半边甲衣。可这蛮牛已经斗红了眼,身上中了十几剑,犹大呼憨斗,不肯退缩半步。
如此惨烈的场面,让站在一旁观战的钟其海目眩心颤,几欲掩面不忍再看。蛮牛是她的贴身护卫,为人憨直勇武,突遇强敌,自是不肯畏怯退缩。可钟其海心里明白,这样继续再斗下去,蛮牛终难逃一死。心里一急,回手在身后的背囊里掏出一张精巧的弩来,瞅准了年羹尧的身形,忽然一弩射了出去!
弩和弓箭不同,弓箭全凭人力,羽簇长,射得远。而弩短小精悍,多是靠机簧弹射,射程虽不远,却更加迅猛劲疾。此时,年羹尧正凝神与蛮牛厮杀,徒觉风声,待要闪避已经是来不及了,勉强避开要害,左肩上却早挨了一箭。肩上吃痛,手中却不乱,“霍霍”两剑疾出,逼得蛮牛缓了一缓,抽空一个翻身倒纵出去。及到起身抬头,眼前蓦然一亮,竟一下子呆住了!
面前不远处,两个女人并辔而立,英姿飒爽,夺人心魄。
左边的是位三十几岁的美貌少妇,高鼻深目,肤白如雪,一身紫衣衬托得冶艳绝伦中另带着股诡异的美。而在她的身旁,却是位明艳照人的美丽少女,头上缠着条葱绿色纱巾,粉团样儿的脸蛋儿上罩着层红晕,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少女手中端着张小弩,看情形,刚才出手偷袭伤了自己的正是此人。
年羹尧少年从军,这些年来带兵征战,出入之地不是边城古寨便是穷山恶水。眼中所见,尽是些粗俗的厮杀汉,几曾见过这等天仙样儿月兑俗出尘的女子?一时之间,竟忘了肩伤的痛楚,两眼望定了那少女,傻呵呵立在那里直发呆。
见年羹尧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阿奴“嗤”地一笑,伸手捅了捅钟其海,眉眼弯弯如月,连声笑道:“你看这家伙儿,居然被我们海格格一箭给射傻了!”
钟其海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出手就射伤了神威凛凛的年羹尧,心里不禁又惊又喜。此时听到阿奴在打趣自己,俏脸一红,回手拔出短剑,娇叱一声,腾身从马背上跃起,弹丸样疾射向年羹尧。
这里年羹尧正在发呆,猛见眼前寒光闪烁,待到惊觉,钟其海的短剑已经是直迫眉心!情急之下,抬手一剑荡去。
“叮”的一声清响,双剑相交,余音未绝。钟其海娇小的身躯在空中借力一个盘旋,剑锋一转,疾斩向年羹尧的左颈。
年羹尧万万没有料到,钟其海貌美如花,出手竟然如此狠辣。一时间竟被逼得手忙脚乱。堪堪挡开了钟其海几次凌厉的攻击,额上早沁出汗来。当下心里一紧,强自收摄心神全力应付,这才渐渐稳住了阵脚。
年羹尧的剑法学得杂,多是只鳞片爪在江湖上拜师访友偷来的。单拿出一招一式,也不见有什么威力。可这年羹尧却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这些个杂乱无章的剑招,经他的手捏合,临敌时随机应变使将出来,竟是攻得严谨,守得巧妙,俨然已是自成一家。
这钟其海一上来便占了上风,一是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二是她的剑路飘忽诡异,与中原剑法大不相同,年羹尧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可是几招过后,年羹尧心神一稳,见招拆招,其剑法绵密老辣的优势便开始渐渐显露出威力来。而钟其海毕竟年幼,临敌经验欠缺,几招攻不下来,心中已是暗暗发慌。这样一来,此消彼涨,年羹尧杀得性起,手中长剑指南打北,脚下步步为营,剑势纵横捭阖间,已是转守为攻。
钟其海锋锐一去,被年羹尧一番抢攻,登时落了下风。没办法,只好连挡带躲地围着年羹尧打转,再想出手反攻,已是力有不逮。
虽然无力攻敌,可钟其海这套身法却委实高明。此时她打定主意不与年羹尧硬碰,只是展动身形,如穿花蝴蝶般一味游走。年羹尧纵是神勇,却也拿她无可奈何。如此一来,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也斗了个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