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离不想读书了,她想退学。
母亲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当初父亲上山下乡,娶了她,落实政策后,便回到了小乡镇,母亲带着周离离,也跟了出来。母亲身体不好,常常发病,常常吃药,因为是黑人黑户,吃不到国家粮,又没有固定工作,为了供周离离读书,家中早已一穷如洗,周离离不想母亲为了她,心力交瘁,早生华发。
周离离所在的小乡镇,在离她家不远处镇的东边有一个杂货批发店,缺人,母亲去了那儿打工。那老板,三十岁出头,不但是个驼子,而且个子矮小,相貌奇丑,马脸,小眼睛,塌鼻子,阔嘴巴,放在《水浒传》里,便是活月兑月兑的武大郎一个。
周离离讨厌他,尤其他看周离离,那疏粘稠而又贪婪的目光。
他对周离离母亲说:“离离不去读书,多可惜呀,她的成绩是这样优秀,年纪又这么小。”
周离离母亲也希望周离离能上大学,可以出人头地。
于是,李大福,那驼子名字叫李大福,他慷慨地拿钱出来,供周离离读完初中,还有上高中。他说:“反正我人长得这样丑,没人肯嫁给我给老婆,我唯一的弟弟又工作了,我要这么多钱干嘛呀,不如做做点好事,为自己积点德,祈祷下辈子,我可以做一个身体健康相貌帅一点的男人,呵呵。”
那个时候,周离离在县城读高中,放假回家,母亲把这话学给她听,她自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地想,说得比唱还要好听,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我长得不是这么漂亮,这么迷人;如果,他不是这么,这么见猎心喜;如果,他不是有目标,有计划,那么,他肯心甘情愿,伸递过来援助之手,用省吃俭用的钱,供一个无亲无故的女孩子么?真是废话!
高二那年,母亲因劳累过度,病倒了,是李大福,衣不解带的服侍了大半年,出钱又出力。但母亲到最后还是逝去了,临终前,握住了周离离的手,有点神志不清说:“女儿呀,滴水之恩泉水相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愿你大学毕业后,嫁给大福,为他生一子半女,算还了这些年来我们欠他的恩和情,这样我在九泉之下,死也瞑目了。”
周离离伏在母亲身上,哭得柔肠寸断。
考完了高中毕业试,周离离就离开了学校,没有考大学。因为她知道,就是考上了,她也不会去读,因为她不想再欠李大福的人情,花李大福的钱,与李大福沾一点点的边,一点点的关系,这样纠缠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周离离也没有回到那偏僻的小乡镇,而是留在了三江县县城,在一间大酒楼里做服务生,她计划一两年后,攒了一点点的钱,把母亲的墓修好,便去广东打工,不再回来。
李大福在电话那头虚情假意地和周离离说:“离离,你妈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你在县城里,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你爱他他又爱你的人,百年好合吧。”
由于年轻貌美,周离离也不缺少男人追,断断续续的,她也谈过了几场恋爱。但,每一场恋爱,都是以失败无奈而告终。因为,周离离虽然把心给了她喜欢的男人,却给不了身体,给不了激情。每一次拥抱,接吻,抚模,周离离都是无法全心会意的投入,甚至,周离离喜欢的男人,想和她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男人,因为她的颤抖,恐惧,紧张,抽搐,而无法进入她的身体,无法男欢女爱,鱼水交融。
周离离眼前,总是闪过她十四岁那年,噩梦一样的夜里,那双粗糙的手,臭烘烘的嘴巴,混着浓浓汗骚味的身体,颠狂,强硬,急燥,野兽一样的亵渎着她。周离离的心,被冰锥刺穿了,顿时撕扯开,扭作一团。接着,是李大福的脸,老鼠一样闪着贪婪的小眼睛,垂涎欲滴的看着她,狂笑着,那恶魔一样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盘旋在空气中,落到她耳朵里:“周离离,你已是我的人了,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周离离哭了。当着想拥有她身体,想要她全部的男人面,歇斯底里地哭了。
碎心的往事,彻骨的痛楚,仿佛鞭子一样鞭笞着周离离的心。
周离离无法,做一个正常人。
她恨李大福。
极恨极恨,是恨之入骨那种恨,如果没有李大福,她又何况落得这样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