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了我爱情的错觉 第六部:为谁风露立中宵 NO:1 NO:2

作者 : 九月桃

苏菲亚找来了一个盆子,把一切记载着有交她的东西,照片,书,画,一样又一样放在里面慢慢的烧毁了。着着那熊熊的火光,苏菲亚觉得她就像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焚稿断痴情。但那痴情,可以断得了么?林黛玉临终前,还叫着:“宝玉,宝玉,你好……”好什么?是宝玉你好狠心?还是宝玉你好好保重?

苏菲亚想说,张明辉,你好好保重。

后来,苏菲亚真的说了:“张明辉,你好好的保重,我们来生,再在一起吧。

“咿咿哑哑”的二胡声隐隐约约响了起来,忧伤的乐曲在空中回响,盘旋,一串串的音符,丝丝缕缕的,在风中纠缠,飞舞,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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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去世了。

姨妈去世的前一天,曾给苏菲亚打来电话,姨妈气若游丝说:“菲菲,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呀。”

苏菲亚心中有愧意。她很久很久没有回三江县了,也几乎忘记了三江县这个生她养育她的故乡。自从十八岁考上大学来到了南宁,苏菲亚唯一一次回三江县的,是在女乃女乃去世的时候,那次也是来去匆匆,仿佛一个观光客,像蜻蜓点水式的到此一游。有多久没有看到姨妈了?苏菲亚数了数手指,好像是三年前的事了,姨妈得了子宫瘤,来南宁动手术,苏菲亚去看了她。

姨妈在电话那头说:“我得了子宫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我痛得很难受。菲菲,如果你再不回来,你便见不到我了。”

苏菲亚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印象中的姨妈,身体很健康,力大如牛,每顿饭都可以吃得下三大碗米饭,身体的体积是苏菲亚的两陪,肤色红润,嗓门儿雄响,说起话来几百米的距离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姨妈虽然在三年前割掉了子宫,但身体恢复得很快,听表嫂说,姨妈在手术后一个月便挽了篮子到菜市场去买菜,叉了腰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倒是姨父身体不大好,高血压,糖尿病,常年累月的吃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姨妈说:“菲菲,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你的姨父了。你的姨父老了,身体又有病,我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谁陪他说话解闷呢?而你,又没爹又没娘的,又没有兄弟姐妹,都三十多岁了,还没能找到婆家,我心里不安呀。”

苏菲亚听得怔怔的,心头有一丝不祥之感闪过,怎么姨妈的话听起来像遗言呢?

苏菲亚不禁问:“那表哥呢,你不担心他们?”

姨妈说:“你那两个表哥,结了婚,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也过得好,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菲亚说:“姨妈,你不要想这么多呀,你的身体很快好起来的。”

姨妈叹了一口气:“好不了啰,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怎么能好起来?我现在一看到食物便感到恶心,吃什么吐什么,睡也睡不着,全身轰辣辣的痛,很难受,像在十八层地狱中给阎王爷身边的小鬼动酷刑一样,上刀山下火海,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苏菲亚心里难过,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向嘴笨,不懂得安慰人。

苏菲亚没有想到,姨妈给她电话的第二天傍晚,趁家人不注意,偷偷的挣扎着跑上了自家的四楼顶,因为无法忍受病痛的煎熬和折磨,终于还是狠下心来跳了下去,像十几年前她的亲生胞妹也就是苏菲亚的母亲一样,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姨妈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承受了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

苏菲亚自南宁赶回三江县,在姨妈的遗体前,想着平日里姨妈对她的好,不禁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还是回来晚了,没来得及让自小疼她爱她的姨妈见她最后一面,姨妈还是含恨而去了。

同样伤心欲绝的还有她的

姨父。姨父和姨妈相濡以沫了四十多个年头,虽然偶尔也有拌嘴,虽然姨妈的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暴跳如雷,不问青红皂白的乱骂一通,虽然姨父一直的忍着她,忍无可忍的时候也会吵,“离婚算了”,或“你去死好了”但那都当不了真,一路风风雨雨的走过来,也不容易。

姨父一夜之间便仿佛老了十年,头发全白了头,他呐呐地说:“老婆子,你怎么这么狠心?舍得扔下我一个人?”

听者无不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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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葬礼结束后,苏菲亚没有马上回南宁,她买了一束康乃馨,跑到她母亲的坟前去拜祭。苏菲亚没有想到,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拜祭她母亲了,她再来的时候,已是她的骨灰回来,她的继母周离离按照她的遗言,把她安葬在了她母亲的身旁。她的母亲过世得早,没来得及好好的疼她,现在她要躺在她母亲身旁,让她的母亲爱她,疼她,照顾她,保护她,为她挡风遮雨,不再让她受一点点的委曲,一点点的苦与难。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是方圆几百里有名的大美女一个,苏菲亚相貌像她父亲多点,比起她的母亲,则有过之而不及。苏菲亚的母亲去世的时候才四十岁出头,因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风华正茂,她的黑白遗照,是她三十岁的时候拍的,轻轻淡淡微笑的表情,优雅而又迷人。

苏菲亚轻轻地说:“妈妈,我来看你来了。”

苏菲亚一向不大相信牛鬼蛇神,人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鬼魂,阴间,地狱,天堂,轮回之类的,她都觉得那是传说,无稽之谈。因此每逢清明,母亲的生辰与忌日,她都不曾想过要回来给她母亲上香烧纸的,家人与亲戚都觉得她冷酷,不近人情,还自以为是的猜测,也许,她是憎恨她的母亲吧,那么的恨心,弃她而去。

父亲去世的时候,周离离也曾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把她父亲的骨灰捧回三江县,让她的父亲与她的母亲合葬?

苏菲亚摇了摇头,说:“何必要兴师动众,多此一举?”

如果真的有阴间,如果真的有地府,如果真的有鬼魂,如果母亲真的地下有知,苏菲亚相信她的母亲肯定不愿意和他的父亲葬在一起,她和他,本来就貌合神离,生前本来就是熟悉的陌生人,不应该是一对儿,何况死后?

后来周离离,便把父亲葬在了南宁市的公墓里。

苏菲亚心里嘘唏,一转眼,便十多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岁月无情,很多人白了少年头。

自山上下来,苏菲亚便走到县城里溜达,故地重游。

三江县已经不是过去的三江县了,十几年来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小瓦房已换成了高楼大厦,以前很多的田地和果园被征收了,建成了一幢又一幢的新楼,马路变得宽阔,街道给扩建了,新的商场新的商店新的购物中心如雨后春笋,一间又一间接踵而至,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车,大车,摩托车,三轮车,自行车不停的穿梭,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不知不觉的,苏菲亚便回到了她曾经住过的房子前。那是一幢三层楼的小洋房,外面帖了白色的瓷砖。苏菲亚记得,父母曾经为这门墙瓷砖的颜色发生了争执,父亲想帖黄色的,金碧辉煌嘛,母亲却不屑,黄色又土又俗,没一点品位,哪里比得上纯白色清雅呢?争来吵去,父亲最终还是让了步,——父亲还是尊重母亲的,只是母亲的骄傲与冷漠,深深的伤害了父亲,导致了夫妻形同陌路。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能住上这样的小洋房,都是富贵或者是当官的人家,在小小的三江县城里是凤毛麟角。但如今这幢三层楼的小洋房,因年代已久,已经斑驳陆离,没了以前的光鲜,在众多的高楼大厦跟前,落了伍,过了时,像一件旧衣服,显得残旧不堪。

苏菲亚心中叹息,原来,房子也像人一样,会过时,会老的。

这房子,父亲早在去南宁的时候便转手卖了出去。父亲并不是缺那个钱花,但既然要走嘛,就走得彻底点,不留一点后路,有着壮士一去不回头的雄伟气概,那是父亲的性格,果断,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苏菲亚的性格也像足她的父亲,毕竟是他生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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