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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亚说:“其实女孩子生日,送避孕套也没有什么呀,人家西方世界,女孩子月经初潮时,家人总会庆祝,恭喜女孩子长大成人,然后礼物是避孕套。”
周离离说:“但我们这儿是中国,不是西方国家。”
苏菲亚笑:“无论是中国或西方国家,小孩子总要长大成人的,对不对?”
周离离无语。
苏菲亚拉了苏尧,走到沙发里坐下,苏尧被罚站大半天了,双脚早已麻木。苏菲亚和苏尧虽然不同母亲,年龄也相差了很多,但相貌却是极相似,都是像父亲多点,一看便知道是姐弟,而且他们的感情也深厚,毕竟是血浓于水,在这个世界上,亿亿万万个人,只有她和他,流着一样的血。苏菲亚怜爱地伸出手,轻轻的抚模着苏尧的头,苏尧刚刚剪了头发,短短的,有点棘手,仿佛刺猬一样,就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苏菲亚说:“我的弟弟,终于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苏尧羞赧地笑。
苏菲亚说:“男子汉,顶天立地,做事敢作敢当,对吧?”
苏尧点点头。
苏菲亚又说:“你给女孩子送避孕套没有错,错的是你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没有想到别人能不能接受得了,也许,别人的思想没有姐姐和你那样先进呢,也说不定。呵,去向妈妈说声对不起,告诉她以后要听她的话,不再伤她的心了,好不好?”
苏尧又点了点头,对于姐姐的话,他素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苏菲亚笑:“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周离离送苏菲亚下楼。周离离本想叫苏菲亚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的,可苏菲亚说她佳人已有约了,陪帅哥吃饭好过陪老太婆和一个小毛孩吃饭,秀色可餐嘛。结果周离离好奇心大起,忍不住的跟了下来,她要看看这个帅哥到底是何方神圣,苏菲亚居然满脸的喜悦,眼睛眉梢神态里全是甜蜜,那种幸福的感觉,肆无忌惮的流窜了出来,一举手一投足,感染了她身边的每个人。
张明辉坐在车子里面,静静地等着苏菲亚。
只要有时间,有空,张明辉每时每刻都愿意陪伴着苏菲亚,每时每刻都愿意和她在一起,永远不要分离。苏菲亚,岂此是张明辉心口上的朱砂痣,她根本就是他心底里的一块肉,无论如何的割舍,都割舍不掉,——除非他死。
周离离送苏菲亚到楼下,张明辉远远看到了,便下了车,为苏菲亚开车门,一边对周离离点点头,微笑地打招呼:“离姐,你好。”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苏菲亚父亲的葬礼上,张明辉就见过周离离一面,印象虽然不是很深刻,但他见过的人,他都会记得。
周离离张大嘴巴,看着张明辉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周离离作梦也没有想到,苏菲亚和张明辉又从新走在一起,他们又互相接受了彼此。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渐渐不见踪影,周离离还在发呆。
一切,如在梦中,不真不切,不尽不实。
虽然周离离和张明辉是事不关己的两个人,但还是有好事者迫不及待的把消息告诉了周离离,周离离自一个来自三江县的远房亲戚的嘴里知道,一年前张明辉结婚了,他的妻子不如苏菲亚漂亮洋气,可她温柔敦厚,张明辉的母亲喜欢,周离离还听说,张明辉的妻子如今大了肚子,快要生育了。
周离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她隐隐约约的预测到,苏菲亚这次肯定又要输了,而且这次输,还要比上次输得凄惨,体无完肤。旧的伤疤还没有完全好,又再摔一跤,新的伤口落到旧的伤疤上,肯定痛上加痛,惨不忍睹。
周离离想着想着,不禁心惊胆战。
周离离一夜
无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曾合上眼睛。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顾不及去时装店里开门,急急的赶去青秀山的禅院上香,求菩萨保佑,保佑苏菲亚平安无事,心想事成,和张明辉能有个好结局。周离离跪在菩萨前,一边诚心诚意的叩拜,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着:“菲菲这孩子太苦,不要让她再受罪了,如菩萨降罪下来,降到我身上好了,我愿意为她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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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离离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
在一个太阳刚刚露出了笑脸的黎明,张妈妈便敲响了苏菲亚家的大门。
苏菲亚还躺在床上,矇矇眬眬中,便给震耳欲聋的门铃声吓得一大跳,惊醒了过来。前一个晚上,张明辉过来了,没有回家,陪了她整整一宿,因上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早早便起了床,给苏菲亚做好了早餐,吻了一吻她的额头,便出门去了。
因为张明辉刚走不久,门铃便响了起来,苏菲亚还以为是张明辉忘记拿东西了,折回头的。
苏菲亚趿了拖鞋,一边跑去开门,嘴里一边嘟哝:“你有钥匙呀,为什么不用钥匙开?”
不料,门外却是怒发冲冠的张妈妈。
苏菲亚一愣,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啊,东窗事发了。
苏菲亚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从和张明辉破镜重圆那一刻开始,她便料想到有这么一天,她总会和张妈妈针锋相对的,无论迟和早,这一天总会来临。
苏菲亚有礼貌的请了张妈妈进门来。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苏菲亚并不想逃避。
张妈妈一脸的寒霜,她没有想到,儿子和苏菲亚,隔了这么多年,还重新的走在一起,藕断了丝还连。张妈妈开门见山,劈头盖脸的便问:“昨晚明辉是不是在这儿过夜了?”
苏菲亚说:“对。”
张妈妈气得发抖,双眼血红。儿子这一段时间的变化,张妈妈并不是不感觉得到,不回家吃饭,不肯在家里呆,甚至夜不归宿,也渐渐成了家常便饭,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借口,加班,应酬,或出差,现在连解释也没有,追问他,不是装聋作哑不回答,就是皱了眉头很不耐烦:“不要把我当作三岁的小孩子好不好?不要从头到脚管我好不好?”
不管他行吗?他到底是她的儿子。
她跟踪了他,她终于知道,儿子和苏菲亚在一起。
张妈妈对苏菲亚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缠住明辉不放?”
苏菲亚看着张妈妈,好多年不见,张妈妈老了,头上布满了白发,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但眼神,还是锋利无比,对她怒目而视的大眼珠,就像两板可怕的枪口,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向她发射过来,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她横扫得一塌糊涂,体无完肤。
苏菲亚悲哀,她幽幽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拆散我和张明辉?”
张妈妈一愣。
是呀,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拆散儿子和苏菲亚?就是因为她不喜欢苏菲亚?为什么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小时候太调皮?太嚣张?就仅仅因为这些?凭良心来说,苏妈妈对苏菲亚是有愧疚的,如果不是她,苏菲亚又如何落到如此的地步?同样是女人,她自然知道一个人爱一个人的苦,同样知道,一个女人,不能做母亲的苦。
张妈妈虚弱地说:“明辉现在结了婚,有了妻子。”
苏菲亚说:“那以前呢?张明辉没有结婚,没有妻子以前呢?”
张妈妈哑口无言。
苏菲亚站了起来,她说:“对不起阿姨,我不想见到你。”
送张妈妈出门的时候,苏菲亚忽然间轻轻地念起词来:“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张妈妈心中一震,脚步不禁仓促起来,在一瞬那,便仿佛苍老了十年。
张妈妈是学中文出身的,平时也喜欢看书,知道苏菲亚念的是陆游和唐琬的《钗头凤》。
陆游和唐琬是表兄妹,青梅竹马,才子佳人,在朝夕相处,读书玩耍中,两小无猜的就漾出了情深痴长。那一年,陆游终于以一只家传凤钗,将唐琬迎娶回家。那是一只钗,钗头是一只小小的凤凰,凤凰嘴角生祥,以为可以衔紧一世的爱情。
不料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唐琬,逼儿子写休书,硬生生的拆散他们。陆游不是一个软弱怯懦的男子,不然不会喷薄出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和万死不辞的爱国热情。但是,在他母亲面前,在“忠孝为先”的宋朝,哀求不果,最后低头,无奈的离开了唐琬,伤痛终其一生。
多少情爱终难留,人间十年便白头。
于是,在沈园,便留下了心血斑斑,令人伤心饮泣的两阕词《钗头凤》,成了千古绝唱。
陆游的一生,写了9000多首诗词,却没有一首是给自己的母亲和续弦妻子所写,可见,终究是有怨有恨的。
张妈妈知道,她的儿子张明辉,也是对她有怨有恨的,如果不是有怨有恨,这么多年来,他就不会这么的郁郁寡欢,这么多年来,他尽量的避免单独和她面对,有什么心里话,再也不愿意和她说。
因为她,儿子和苏菲亚,终于成了现代版的陆游和唐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