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凝点头说:“寒公子别伤心,自古愁情人不少,但能开怀便算好。”寒江叹说:“人生不如意者,十常**,不过我想,就算一切已成定局,我也要改变,尽我最大努力。”龙泉冷笑两声,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君子所为,只会让人觉得好笑。寒兄,既然人家姑娘不要你了,你就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何必自欺欺人,做白日之梦。”
寒江心头不禁有些酸楚,转身看着江天如画,水波清澈,起伏如同心事。他淡然说:“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我还没有到为此自杀的地步。”他转身看着龙泉,“我想,龙兄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龙泉说:“我没机会这么想。”木雪凝笑说:“寒公子别多想了,我给公子弹一曲,‘梵音咒’,所听之人,都能心气平和,哪怕你面对的是最惨淡的人生。”说完端坐弹琴,琴声一时随风传来,震人心弦,宛如一丝清波,缓缓滴来,水落至清还旧梦,似听故人道前缘。寒江感到自己到了一片寂静空旷的大地,蓝天毫无杂色,一望无垠,空气清新,穿透五脏六腑,妙处难与人言。
一曲尽毕,龙泉叹说:“师妹的琴技与日俱进,师兄都自愧弗如了,这次琴棋大会,师妹一定大放异彩,技压全场。”木雪凝说:“琴棋大赛不过可以结识朋友而已,我对虚名不看重。”
龙泉说:“虽如此,却也是众望所归。”抬头看着寒江,问:“寒公子,你会弹琴吗?刚的都会弹,这木琴,应该没问题吧。”寒江一笑,不知可否。木雪凝起身呵了口气,说:“水顺江流终入海,人随红尘不免终。有时就喜欢这些清净的音乐,荀子说,乐者,入人也速,化人也深。也只有弹琴的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的平和,无关天地。”
寒江觉得木雪凝沉寂下来的时候宛如一尊遗世独立的神仙,淡然而立,似乎一阵清风便能飘浮而去,只留下一段淡然寂寞、略带芬芳的回忆。
船渐渐进了三峡,寒江惊讶于这鬼斧神工之所见,心情豁然开朗,龙泉却不屑的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一段号称魔鬼峡,如果运气不好,船沉了,看你怎么办。”寒江正要说话,忽然间轰的一声传来,木雪凝惊说:“不可能真进水了吧!”船家急忙过来说:“对不起公子小姐,我们的船快沉了,大家快逃命吧!”说完跳水而去。
寒江看着水慢慢渗来,龙泉怒说:“都怪你!我的‘追风’也在船上。”木雪凝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一匹马,马兴许能逃过此劫,就当放生了,带着东西走吧。”三人飞身离开,到了山头上,龙泉看着江水,有些愤愤的说:“怎么遇到你这么倒霉,从来没沉过船。”
寒江看着一望无垠的峰头,群山生辉,在落日下更见美色。木雪凝说:“咱们去最近的西陵派吧,了然师太应该能提供船只。”龙泉有些恨恨的说:“只能如此了。”
飘然而过群峰顶,忽闻禅院钟鸣声。
寒江走在西陵群山的古道上,石梯一级一级,千年之前,原来这里竟然有寺庙,和在庙里修行的女尼。寒江忽然想,千万别遇到静修法海这样的人,这里的人,可别闻到我身上的妖气。
木雪凝三人为了尊重西陵派,硬是从山峰下往山峰上一路步行,等到了山腰西陵庵堂,已经是暮色深重,了然师太也并未亲来,而只是来了两个负责接待的女尼,安顿了三人在客房,吃的素菜也极普通,龙泉有些不悦的说:“你们掌门呢?”一个女尼合十说:“阿弥陀佛,施主,现在西陵派正是非常时期,皇上下令清除各地寺庙,主持正和各地庵堂商讨应对之策,恐怕一时不能接待。”木雪凝连忙道谢,两个女尼告辞而去。
木雪凝看着素菜,摇头叹说:“连西陵派这样的武林大派都元气大伤,看来皇上的淘汰令还是很厉害。”寒江心想:李隆基很厉害,那是历史公认的,可是兴盛之后,却又是他将大唐最快最彻底的葬送。
寒江依然吃了个河枯海干,他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自己身体感觉越来越轻,吃得反而越来越多了呢,是不是在吸收能量呢,要是全转化为仙术就好了,那对减肥的人来说,简直是个莫大的福音。
寒江被安排和龙泉住在一起,龙泉肚子太饿,实在难受,便出来在山上想寻点野味什么的,打打牙祭,以解饥饿,他刚打下一只飞鸟,便听得有人厉声说:“什么人,敢在西陵派杀生!”龙泉一愣,只见一个灰衣女尼满目怒色,正看着龙泉。
那女尼身材修长,连脸也是长长的瓜子脸,却长着一双剪水大眼睛,樱桃小唇如仙人点画,只是眉目间颇多怒色,让人心中一凛。龙泉有些惊惶的说:“我……我实在太饿了。”
女尼缓缓上前,带着一股芳草清香的味道,看着寒江,语气变得平和:“饿了就可以杀生吗?君子有杀身成仁,却没听说过夺命果月复。”龙泉想毕竟是在西陵派,不能太过放肆,当下压住火气,问:“依小师太之见,该当如何?”
女尼说:“将这小鸟埋了,诚心背诵往生咒,渡它灵魂升天。”龙泉感觉有些好笑的说:“师太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一只鸟而已!”女尼依然平和的说:“众生平等,公子切勿忘了,我西陵派好意收留,不是让你来枉杀无辜的。既然不愿渡它,我替公子偿还罪孽,公子好好反省。”
说完将小鸟从龙泉手上拿出,捧在手心,叹说:“好厉害的气劲,听说西陵群峰中时而有恶兽作乱,龙公子若真饿了,吃这些作恶的猛兽,我就管不着了。”龙泉当即说:“哪里有?且带我去看看。”
女尼将小鸟埋在地里,盘腿坐下,合十念经,龙泉肚子饿得难受,可也说不上话,等那女尼念完了,他才问:“哪里有猛兽?”女尼说:“你还真当真了,我不过是看你不诚心,不想留在这里,随便说句话骗你守护它的灵魂罢了,好了,就让你饿着,权当惩罚,后会有期。”
龙泉看着女尼远去,恨恨的说:“不让我杀,我偏杀!”他猛然飞到空中,手指一弹,一道劲力向鸟巢中几只小鸟射去,然而劲力尚未到达,便被一股呼啸而来的力道弹回,龙泉一惊,只见一支飞剑在空中盘旋,缓缓落在那女尼身前,那女尼却站在树下,并未就走。
女尼抬头说:“公子,行凶作恶,可是有报应的!”龙泉大怒,手上再弹出劲力,一时间十股力道呼啸而去,山风惊动,百兽率震。女尼淡然一笑,翩然而舞,只见长剑登时一化为五,霍然而起,剑气扑过,缕缕白光闪耀,将龙泉击出的劲力全部化为无形。
女尼淡然一笑,说:“音谷向来喜好琴棋书画,尤擅音乐,世人所称赞,今日一见,却是浪得虚名,不说也罢。”龙泉心中傲气顿生,昂头说:“久仰西陵派千手观音剑威力无边,龙某今日倒请不吝赐教!”
女尼平静的说:“那便接招!”剑在空中一转,五支长剑带着丝丝劲风,扑向龙泉,龙泉但觉风动之处,如狂浪猛袭,枝叶颤动,立足险些难闻。
龙泉到底身怀绝技,当下展开音谷“九天逍遥步”,避过长剑之击,手上已然抖出一支洞箫,轻轻一吹,箫音低沉,然而山间戾气,无不为之所引,如江水之潮,顷刻聚集,汹涌而扑。
女尼身形一拔,已然立于树巅,笑说:“在天上打,不会伤及无辜!”话毕衣袖飘摇,劲气所到之处,长剑翻动卷起风舞枝叶,绕着龙泉穿梭未绝。
箫音低绕天地沉,长剑翻飞势穿云。始觉山外山更高,棋逢敌手更无伦。
龙泉将平日锁住之曲,“勾魂引”,“雪山渡”,“落花吟”,“将军令”一一吹奏,或哀伤悲悯,动人心骨,悲孤舟之嫠妇,泣幽壑之潜蛟,暗劲伤人之处,虽干戈而不及;或沉重凌厉,穿越天地,惊九霄之灵神,夺地狱之鬼兽,穿风破影之时,纵神仙亦难防。然而那女尼飘然若仙,衣袂随风而动,剑气因势而发,时而联为一体,如城墙之固;时而分化而攻,似鬼狐之狡。收放自如,来去胜电,轻洒剑气四方困,暗运自然八面风。一时间数十个回合而过,竟至不分胜负。
忽然一个稳重的声音传来,“长停,深更半夜,不在房里休息,出来干什么?”只见空中几道剑光射来,在空中一绕,将那女尼的剑挡了回来。一个灰衣老尼,飘然而来,站在女尼身边,女尼急忙回身说:“长停只为劝这位龙施主勿在杀生,更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