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恕直气煞非常,历来以沉稳待人的形象一下子被否定了,一个衙役看见慕容如此火爆三丈,顿时吐了舌头倒退一边不敢目视。
慕容恕直似乎有什么忘记了,厉声喝住衙役道:“还不扯碎了那旗幡!”慕容恕直感到如此声张对缉拿杀人凶手不利,无异于告知凶手伺机逃跑。
算一个衙役聪明,逮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毛毛的大眼忽闪忽闪的,似乎并不惧怕大难来临,不敢面对慕容的怒容,只是脚在地上搓揉着……
慕容俯子抚模着孩子的秃头道:“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要你们这样做?”
那孩子天真无邪,并不惧怕地答道:“是一个胖乎乎的姐姐。”
“还给了你们什么,还要你们怎么做?”慕容表现出十分的耐心。
那孩子模出一块碎银道:“没有说什么,我们也都恨那个许霸子,就那样了……”
前边早有一个衙役听从慕容的吩咐去了许家封锁了杀人现场。那衙役进去一看,顿时吓破了胆子,退后一步捂住眼睛不敢看。
镇定了一下慌张惊惧的神情,去转着身体打量,发现一张黄纸写着一行字:慕容恕直为民除害也!
那衙役心中大惊失色,静心一想,不可能是慕容督捕所为,明明是栽赃!但他马上颇为得意,迅速转头看看四周无人,便将那黄纸折叠好装入袖中……
再细看那身体上只搭了一块布巾,那衙役想掀开来看个究竟,但害怕而未敢。
慕容恕直带着几个衙役一会就来了,那衙役出来并不汇报,只待慕容吩咐。
许家人也围拢过来,慕容问道:“谁看见你们许家人被杀的现场?”
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女子战战兢兢地低头站在慕容恕直的跟前怯懦地道:“奴家是许爷的小妾,晚上是奴家陪着许爷过夜的。”
“你都看见了什么?何人所为?”慕容单刀直入地问道。
“不知道那人怎么进屋的,许爷没有喊什么就倒下了,听口音好像是个女子,不敢肯定……”那女子稍微平静了叙述道。
“哦,还劫走了箱子了的银锭珠宝!”那女子补充道。
“那许家人怎么个死法?”慕容看着提前而来的衙役问道。
“是一刀环绕了脖子断了动脉而亡……”那衙役赶紧汇报。
“你看见那凶手的身材模样了么?”慕容细问那女子,看着那女子一脸的蜡黄,几根垂发也没有梳理,感觉一阵好笑。
慕容恕直笑那女子也是活该,在路上身边的人告诉他说,那个死亡的许爷是五十多岁的男人。
“身材不是很魁梧,很轻灵的样子,没敢细看……”那女子努力回顾着。
慕容没有再追问什么,走进去看了看,便出来,挥了手,那些衙役似得到撤退的指令,都低头溜出了许家……
那个怀揣黄纸的衙役松了口气,他想到,如果那慕容督捕要是调查还发现何物,他会见风使舵掏出来,现在他放心了。
柳飞如雪杀了许霸子,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就回到干妈家中……
“一个晚上去哪里了,也不告诉妈,妈怎么放心得了!”干妈担心地嗔怪道。
“妈,我们姐妹的事情你就不要打听了好吗?”柳飞怕干妈受到牵连不敢多说什么。
干妈的脸色似乎不悦,柳飞不想让干妈那么不快,便低声说道:“干妈,你听了可不能害怕!”
那干妈听柳飞如此说则把头挪一边,满脸的惊讶。
柳飞上前拉住干妈的手靠在耳边道:“杀了咱家人的那个许霸子今晚上也死了!”
“我的天哪!”那干妈听了这个消息一声高喊瘫坐在地上,柳飞慌忙搀起,抚模着干妈的胸脯,给她顺了喘气。
“人是我们杀的,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干妈不能流露出半点口风啊!”柳飞跟干妈叮嘱道。
柳飞如雪在干妈安排的屋子小睡了一会,中午起身吃了干妈为她们做的饭菜,柳飞跟如雪道:“我们去天尽头方向吧,那里风景不是很好么?”
“还有心思去逛!”干妈插言道。
柳飞知道干妈是放不下,便说道:“干妈什么都不要说就是,我们在这里你反而有危险,我们去去就回来,晚上给我们姐妹做好吃的,好吗干妈!”柳飞极尽了女儿的温婉,干妈才感觉放心了。
慕容从许家返回的时候,心中算计了一下,怕衙役跟了去,那离岛无人围守,便只带了一个衙役跟自己而去。慕容盘算着,杀人的是瘦削的女子,指使孩子打着旗幡的是胖乎乎的女子,那差不多应该就是柳飞如雪二人。即使是手下的衙役去了也无用,反而碍手碍脚的;怕是目标太大,二人警觉了,不好对付。
慕容估计那柳飞如雪二人不能走远,说不定在路上可相遇,便朝那通往天尽头的路仓促走去……这是通往天尽头和霞口山的唯一通道,无需打听。
还是那随行的衙役眼尖,一眼看见那出没在通往天尽头的迤逦小路上一前一后有两个人在行走,便暗示慕容道:“督捕大人,你看,那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人!”
慕容喜出望外,一眼便认出是柳飞如雪。
当柳飞如雪一起站在那伸进海中数十丈的天尽头观赏那海天一色的壮观之景的时候,背后一个雄壮而凄楚的声音道:“杀人越货的盗寇,看你们还有路可逃!”
柳飞如雪闻声转过来一看,大惊失色,真是狭路相逢!前有浩瀚大海,且那天尽头之下水势滔天,绝处无救!后是慕容恕直单刀怒向,威风凛凛!
柳飞暗自吃惊,莫非今日就葬身在汪洋大海?
“想法拖延,寻机杀出去,只要到了山中,我们就可以月兑身!”如雪早就看了地形跟柳飞低声说道。
柳飞点头。
“往狠里打,暗器可用,不能幻想!”柳飞怕如雪还是跟那个慕容缠绵过招,便牙齿硬生生地咬着说道。
那慕容见二人被逼到绝路,心中顿生一丝怜惜,但想到二人在离岛那里作践自己,受尽屈辱,便不再留下半点怜悯之情,操刀便跃步上攻。慕容的宝剑还在离岛,这次随身带了一把朴刀,并非有断金般的莫邪之利。
柳飞迎上来去抵挡,但手中没有武器,便掏出钉镖在手,一个凌空起跳,早在慕容的头顶,慕容怕柳飞的钉镖飞出,便盯住柳飞的手臂去砍,那柳飞并不飞镖,而是朝那峭壁落下,慕容心跳一下,那看是万丈深渊,万一岩石松动,岂有不坠崖沉入大海之理!
那慕容想去伸手接柳飞,却被柳飞飞出一镖击中左臂。
阵前放了仁慈,那是自寻死路,大丈夫岂有念及儿女情长跟人交锋的,慕容犯下一个一闪念的错误,已经来不及去纠正了,若是那飞镖射中咽喉,葬身大海的可就不是柳飞如雪了,而是慕容督捕了啊!
慕容捂住中镖的左臂,将镖拔出,好在并不碍事,活动尚可。
那柳飞早就看准了从上边向外伸出的一块巨石,双手攀住,不见了影子。
那如雪早就瞅准了机会,趁慕容出刀的时候,侧身溜出他的封堵,奔那衙役而去,那衙役举刀相迎,哪里是如雪的对手,如雪智勇双全,放那衙役朴刀砍来,一个倒地,伸出一脚,并非无影,却绊了那衙役的双腿,一个趔趄,便挂在那悬崖边上……
如雪听得柳飞“往狠里打”的话,也不去施救,站起拿脚在那衙役攀住岩石的手上转碾,然后一个勾脚踢在那衙役的头上,随着一声“啊……”的长叫,摔死在大海汹涌的涛声了……
柳飞不敢在悬崖那里久待,便一个上勾腿,全身做蜷曲状,跃到半空,然后伸直了腿与脚去再击打慕容的下路。
慕容不敢在这宽若丈余的狭路上跟柳飞纠缠,因为他看到那衙役跌落大海的一幕感到掣肘如雪的可能没有了,如果柳飞如雪前后夹击,那自己就非常被动了,军事上叫“月复背受敌”。
慕容大步退却,并不去防备柳飞,因为慕容看柳飞惊魂未定,刚刚离了悬崖的危险,还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便举刀迎如雪而来,如雪只能转身后退,也是给柳飞放了月兑身的机会。
那如雪不敢正面恋战,到了狭路之外,如雪已经站稳,正要转身,却被脚下一石块绊了一下,打了个踉跄,慕容看准了时机,一个箭步飞过,举刀便刺,如雪收腿不及,那锃亮的刀尖便插在了如雪的腿肚子上……
柳飞一看如雪可能被击中,也不知道安危如何,大吼一声:“看我毒镖!”
慕容感觉背后有股凉飕飕的邪气入骨而来,不敢再伤害如雪,那如雪趁机用另一只脚飞起,忍痛踢飞了那刀,只听得那朴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岩石上,弹了数下,然后坠入海中……
其实柳飞并没有使出毒镖,只是给了慕容一个惊惧,让他不能专心对付伤害如雪。
皆言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柳飞却是切实地体会到了“狭路相逢智者胜”。
那如雪赶紧扯断了衣衫,包扎住伤口,暂时止住了流血。她试着动了一下,但不能站起,尽管带伤使出那只脚的无影脚法,但再试却是无力。只能将那“花心雷”攥在手心里,待机抛出。这次她寻思到那次花心雷爆炸晚了些的原因是出手太快,要在手心里握住片刻,然后再抛出,这样可以雷到就炸……
柳飞看慕容失了朴刀,便放心大胆去追击,想生擒慕容恕直……
“你个无心的督捕,只知道蛮干,登州府里正密谋害你,你却好歹不分!”柳飞采取攻心战术,站在慕容的对面怒斥。
“闲话少说,费那么多唾沫星子干什么?”慕容边说边摆起虎步拳追柳飞而来。那拳法完全是他在京师跟一个朋友学来的,攻防自如,可以有效抵挡下路。因为上次跟柳飞交锋,慕容发觉柳飞攻击下路是惯用的招数,所以就使出这般拳路。
“且慢!你慕容别好坏不分,香臭不知!你私通盗寇,密谋反叛,明里擒盗,实则设计谋害衙役丧命。曾被盗贼生擒,因跪地求饶,出卖官府,这才被放归,图谋里应外合,盗空登州府库,陷府务瘫痪,黎民涂炭……”那柳飞对那夜听得通判的“莫须有”倒背如流,说得慕容打了个寒颤。
“本官休听你等盗寇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慕容没等柳飞说完就抢白起来。但心中还是感到疑惑,那柳飞如何知道这套言辞?
“慕容督捕该不会不知道登州府里有个贪官通判楚风剑吧!”柳飞干脆拿出人证,让慕容不能不思考。
“通判大人乃登州府元老,处事果敢,精明能干,岂是你等贼寇可随意诋毁玷污的!”慕容身在外还是不肯微词通判楚风剑,就是满身都是短处,痛恨无比,还是说出维护声誉的假话,慕容多么违心,连自己也知道。
“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出手吧!”柳飞看看以言相劝不能奏效便不再幻想慕容会回心转意了。
柳飞想再把慕容引到树林,但慕容并不上当,就在林外之地跟柳飞过招。
“看你百招胜我,我就束手就擒!”柳飞故意拿了这样的话来刺伤慕容的自尊,让他傲气凌人,柳飞再从中寻找破绽。
慕容也不对话。
慕容叉开步伐,显得敦厚如桩,步步为营,百密不疏;柳飞腾空跃起,巧如燕子侧飞,单寻空隙……
慕容紧攥双拳,拳心向里,护住当面,脚步猛踢;柳飞则侧身躲避,绕在身左,看准时机,想击打腿后弯处……
慕容哪里肯给柳飞这样的嫌隙,转身出拳,迎面直击,取其眼球;那柳飞双脚点地,宛如旋风打转,直上半空,脚形幻影,莲步却生风……
慕容摊出双手,张开虎形,去掐捏柳飞咽喉,想一招致命;柳飞哪里肯轻易给他机会,身体后仰,那脚早就前伸,去击打慕容双手,出招接招都在瞬间,煞是好看。
一雌伤苦,单雌斗雄,直杀得天昏地暗,树木摇曳,飞沙走石,海风伴奏,吼声震撼,两个时辰已过,但慕容和柳飞不分胜负……
这时,柳飞才想起如雪半天不见了踪影,便有些担心,干脆掏出一镖,照准慕容的下路飞去,那慕容只能提起虎步,上窜躲过,吓出一身冷汗,莫非是要断我子孙!按照常理,慕容知道,这是警告之意,如若不退,那只能是自寻绝路。
慕容看看天色沉暗,再互斗几百个回合也是不能有个结果,便卖了个哨子道:“且看,哪里有人!”
柳飞以为慕容救兵到来,转头去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那黑乎乎的树形隐约,回神过来再看慕容,早就无见踪影了。穷寇莫追,况不分胜负,天黑不明,哪里有个目标可追!
柳飞再到如雪倒地之处去寻如雪,只见地下一摊血色已经凝固,却无见如雪影子。
“如雪……方如雪……”柳飞只能高声呐喊,响声彻动山谷,和着海水起潮的澎湃,传播开来……
连那不远处的霞口山也被柳飞的吼声震撼了发出回音……
这真是:百斗胜负难分天尽头,失却姐姐吼声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