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老蛇之外,另外两个养蛇人走了。
有过了我一会儿,五辆活动加工小车推进了包房里,环绕在餐桌周围。
五位不可一世的特级厨师,在小车后,站成了一排,目不斜视,双手背在身后,骄傲地挺起他们的大肚子。
素日里,在蛇的美食界,他们都是被敬仰的对象;但今天他们怎么肯心甘情愿地低头去听一个无名鼠辈的指点呢?
“不就是条破蠡蛇吗?知道它,又有什么了不起?”
五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全都不屑地聚集在那个并不威武的小子——田光身上。
田光静静地站在那里,沉思的眼睛看向房顶,坦然承受着各种目光,各种思想,甚至是各种期待。
专注,沉静,深情地呼吸……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没人能想到吃饭吃成了这般光景,居然五大特级厨师现场操作,既能看到他们玄乎其神的厨艺,又能品到神仙美食,而他们只需要去闭上双唇,安静地、安静地去等待。
冷暖急缓,那是空气的流动。
香甜咸臭,此乃体味之芬芳。
缓缓地,一切离他而去,他已经置身在房中凡凡复复的气味之中。
无数的气味萦绕,涌入鼻腔,一个个味体(组成某种气味的最小单体)和嗅分子碰撞,爆出味之礼花,被嗅细胞吞噬、吸收,刺激着嗅细胞内的毛细神经,生成一个个微微小的电荷,电荷聚集在一起,形成麻酥酥的电流,直通大脑……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田光几乎沉迷在其中。
“氤氲纷杂,辩味中之味;舌利飒飒,尝饮食之精髓;此乃赏美食之第一阶段。”
忽然,这句话从脑海中跳出,令得田光幡然醒悟,让以最快的速度收敛起享受之心。按照昨天地理解,辩味先存其味。
这句话就是《随园密宗》的开篇,万千气味留其一,专注!
缓缓地,田光的头再低下,当他的眼光平视之时,人们发现了他的眼神凸显自信,甚至还有些许的嚣张。
嚣张的眼神扫过五人,无人顿觉一根刺一样插进心底深处,不由地一滞,就觉面前不再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子,而是一个身上散发光晕的神,崇拜之感霎时有心而生,漫及全身。
恰此时,田光连珠炮般说道:
“王,剥蛇皮、剔骨、片蛇花,蛇皮要完整圆筒形。”
“乌,五岁老公鸭,洗净,去油,拍骨,入锅;一勺盐,高压大火煮15分钟左右,沥出清汤导入干锅中浓缩到一碗;鸭肉剥离切丁。注意,骨肉分离,骨中有血。”
“纪,保温箱内有银杏叶、乌榕草、天立根、黒麻子,取出洗净;黒麻子捣烂成粉,银杏叶、天力根混合捣成浆汁,乌榕草切成碎末作为味引子,将蛇油炼制成油,玻璃樽盛之。”
“齐,蛇骨烤制发热,碾成粉,加三勺蛇油,一勺醋,盐少许,米汁半碗,搅匀。”
田光如有神助,快速点指四人,一口气发布完指令。
指令干脆利索,精辟准确,如催气的子弹,灌入王一刀、乌四锅、纪五粥、齐三蛇的耳中,四人为之一振,快速行动起来,唯有柳二勺一直腆着肚子一动不动。
王一刀双手捧出那段蠡蛇,立于菜板上,取热毛巾将蛇段裹住;一分钟后,左手操起牛耳尖刀,刀尖准确插进蛇皮于蛇肉之间。旋即,刀尖微颤沿圆周运动旋走,十息之间,依然旋转一圈。
手腕一抖,尖刀噔地一声扎在菜板上,王一刀抓起一柄手术刀,插入缝隙,旋转着蛇段,飞速肉与皮的缝隙加深、加深,直到两节手指的深度,迅速翻卷蛇皮,双手指陡然向下拉扯,蛇皮就如月兑裤子一般哗地被拉扯下来。
他的手上留下一卷完整的蛇皮,菜板上留下一个圆柱形、泛着柔和的白光的蛇肉!
王一刀手不停歇,一柄长刀落下,蛇肉贴骨见缝。又是一柄长刀切入刀缝,双刀一分,就见蛇肉,刷地一声,向两边贴骨分开,直到一边全部月兑离蛇骨。
这时,小手术刀有闪着寒光,唰唰地挥动,劈缝、刮骨……
眨眼的功夫,纯洁的蛇肉、纯洁的蛇骨、纯洁的蛇皮便按顺序摆放在案板之上。
这一列动作,刀光肉影,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座的人,无不为王一刀的拍手鼓掌,赞叹特级厨师超级的技艺。
但是,田光却不为所动,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双眼微闭,鼻翼煽动,头微微抬起,再也没有其它任何多余的动作。
王一刀得意地挥挥手,闪到一边,但是他的眼睛却看向负手而立的田光,见其雕塑般的形态,顿觉自己有失风范,即刻收敛笑容,笔直站立。
在王一刀行动的同时,乌四锅也开始了打理面前那只老鸭;纪五粥快手快脚处理器田光带来的特殊调料;齐三蛇接过王一刀的阵地,取蛇骨到自己的位置,打着炉火,开始烤制蛇骨;齐三蛇离去,王一刀再次上阵,开始卖弄眼花缭乱的刀花,精准地片起蛇片、蛇花……
特级厨师的技艺绝不是凭空来的,要达到他们这么娴熟的技术,没有二三十年也要二十九年。看得在座的人一个个屏住呼吸,惊叹、佩服着在心里大呼过瘾。
柳二勺依旧没有动,他把全场的情景都看在眼里。作为特级厨师,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他非常奇怪田光第一次见自己五人,连名字都没有问,就知道五人的最擅长的东西,从而知人善用,发挥出各自最光辉的记忆。这是奇怪之一;以他做蛇三十年的经验来看,前面的准备工作就这么复杂,那后面的炒制该是一种什么的过程呢?要什么样的火候呢?自己是否能完美地发挥出蠡蛇肉的食髓呢?
不知为什么,他很期望听到田光后面的指令,甚至心中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看向田光。
田光没有动,如雕塑般站立,两手背负,头微微抬起,鼻翼轻微地煽动。
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的鼻尖已经冒出了微微的细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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