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墨的企划团队浩浩荡荡的进入机场时让盛夏大感意外,看来公司这次真的是下大成本了。盛夏没想过会去这么多人,感觉这阵势不像是去西藏工作,反倒是像是进驻西藏。盛夏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感觉这个比喻实在是有点反和平的意思,于是急忙阻止自己往下想。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一直带着MP3,连倪墨过来跟我打招呼都没有发觉。
倪墨很客气的拿出一盒巧克力问盛夏吃不吃,刚好是她喜欢的榛子口味的,盛夏也就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吃起来。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是很纯的那种黑巧克力,就是很苦很苦的那种。”倪墨认真的对盛夏说。
“那你怎么买榛子味的巧克力?我还以为咱们俩对巧克力有共同的喜好呢。”
“我胃不好但又喜欢吃巧克力,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吃一些对胃刺激没那么大的榛子巧克力了。”
“你这样对自己的身体好。”
“我胃不好,身体状况就不好。身体不好就不能替公司赚更多的钱。再说,我要是身体不好就不能多接工作多挣钱养活自己了。所以为了我自己也得把身体养好。”盛夏之前听蔡雨晴说过她是因为家道中落的原因所以才会进入演艺圈的,现在看她这么说也多少理解了一些她平时为什么那么拼命工作的原因,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
“你有潜力又肯努力,以后一定会成功的。”
倪墨笑笑,“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但总归现在我多努力一点多少以后我在这个圈子的情况就会变得更容易一些。陈诵是照顾我,但是我还是想靠自己。”盛夏偏头看看她,倔强真是一件神奇的惺惺相惜的东西,两个人之前再礼貌的疏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也总会排山倒海的汹涌而来的现实压迫着自己去证实,眼前的这个女人,跟自己一样,不服输的固执。
刚进入西藏的时候持续了两天的高原反应,还好盛夏带来了陈诵给的药和一些书,她和倪墨又惺惺相吸的照顾慢慢高原反应也没那么强烈了。拉萨有着很特殊的日光,总是不知不觉中引领着怀旧。可是奇怪的是,在这里即使想起以前的不开心也不会很难过,反而让人有勇气去想以后。
倪墨的画报拍摄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看着她游刃有余的在拉萨的异域风景中展露风姿,盛夏甚至觉得她本身就是属于拉萨这座奇妙的城市。她骨子里有一种捉模不透的迷人气质,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想要靠近。盛夏觉得,这个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已经在娱乐圈开始展露锋芒的女孩子内心那些无法诉说的痛苦也会跟自己一样,反复的席卷着,存在着。不去想不去看,可是阳光明媚再耀眼,内心始终有个角落,那一室阳光却怎么也无法全部点亮。
晚上盛夏和倪墨两个人就在酒店房间里面喝酒聊天。“你说生活是什么?”那天晚上两个人喝光了从超市买来的啤酒以后倪墨捏着啤酒罐哗哗作响。
“生活?哼,就是一棵洋葱头。”
“为什么是洋葱头?”
“你一片片的剥下去,总有让你泪流满面的时候。”
手中的啤酒罐一下子掉在地毯上,里面剩下的最后一点点啤酒就这样洒在了酒店房间米黄色的地毯上,瞬间就像是开出的一朵很丑陋的花朵。
“盛夏,你看像不像是我们心里结出的疤?过去那么久了却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着?”
从西藏回来以后盛夏对待倪墨因为多了一分惺惺相惜的了解所以更加认真的照顾她。想到倪墨的坚强,倪墨的隐忍时盛夏觉得那就像是从小到大的自己,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已经不会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恐惧,但也不会再有什么期待。
倪墨的生活是瞬息间被搅得天翻地覆的。
离自己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不到一个月,倪墨可以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很压抑,在被管家带着穿越过家里长长的走廊去爸爸房间的路上倪墨甚至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恐慌。“陈伯,家里是不是出事了?”走在前面的陈伯脚步一顿,再回过头来时却是淡然的笑着“小姐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吧?马上就是大人了以后要学着照顾好自己不可以再像现在这样调皮捣蛋了。”倪墨当时并不能懂得这种要逼迫着自己的长大到底意味着什么,抬头对陈伯笑得甜美,“可是你们都喜欢我这么调皮捣蛋啊,爸爸说过我想怎么样生活都可以,陈伯你忘了吗?”
自己曾经是一颗掌上明珠,可是如今像保护明珠一样保护自己的人却不在了。十八岁的生日成为倪墨一生最大的噩梦,房间外面佣人们惊恐带着慌乱的喊声,陈伯看向自己时那种担心疼爱又无法隐忍的样子,以及楼上房间里传来的妈妈那声痛彻心扉的哭喊,让倪墨手足无措的跌倒在走廊上,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光,走廊上的珐琅玻璃折射出的光线残缺点点的映衬过来打在倪墨的周围,陈伯走过来,痛苦的说,“小姐,老爷自杀了。”
倪墨的世界顷刻间倒塌成一片残垣破壁,耳边隐约间听到父亲那天在房间对自己说的话,“倪墨,对不起。”时光变迁,来的那么突然,倪墨哭哭啼啼的在陈伯的带领下忙完了父亲的后事,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的事实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从父亲过世前一个月到如今家里上门的除了之前跟父亲私交甚好的几位伯伯之外之前那些个生意上有利益牵扯的人就没出现过。陈诵来的时候倪墨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倪墨!”她抬头看着他表情不忍的关心心里的酸楚又更深了一分。“陈诵,我爸爸走了,我没爸爸了。”即使已经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从嘴里清楚地说出这句话后倪墨还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全身顷刻而下如猛兽一样席卷过来的凉意,陈诵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手指尖的力道生生的嵌入她的心里,一种被提醒的疼痛,从今以后自己怕是再也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仰着头,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骄傲着说“陈诵我以后一定会嫁给你,你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否则我爸爸会收拾你的。”陈家自始至终没有在家里遭遇生意上的灭顶打击时出手相助,这一点倪墨早就应该猜得到。以往陈家对自己的疼爱与默认未来儿媳妇的位置都是跟自己家在C市的地位息息相关的,任凭你是倪袁再疼爱的掌上明珠,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倪墨还是懂的。
陈诵把自己带到另一间房间,“倪伯伯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想帮忙却只是有心无力,我还小家里的事情我没有资格做主。对不起。”
匆匆而过的那些年肆无忌惮的美好岁月随着陈诵这个小小少年的一句“对不起”呼啸而过,妈妈经受不住父亲自杀离世的打击一病不起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偶尔精神好点的时候就会拉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念叨“我和你爸爸本来想给你办场隆重的生日Party的,十八岁对你来说是个多美好的开始啊。可是你爸爸没来得及,对不起。”
所有的人都跟自己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以后不能守护你不能让你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对不起我还小无力承担你们家的变故,对不起我跟你爸爸无法给你一个美好的十八岁的开始,对不起…对不起…倪墨靠在花园的白柱子后面吃痛的捏捏眉心,手里那一大堆复杂的数字在一直未曾接触家族事业的倪墨看来就仿佛是一堆奇形怪状的魔兽,耀武扬威的向自己叫嚣。爸爸虽然走了,可是那场导致整个家业分崩离析的商业合作以及遗留下来的债务问题还存在着,陈伯担心的走过来,手里还抱着刚刚从书房取回来的报表,“小姐,刚刚老爷公司的秘书打电话来说银行又打电话通知说要进行拍卖折现资金的方式抵押之前公司跟银行的贷款,老爷虽然走了可是遗嘱上你是继承人所以公司的事情还是你要决定。”
倪墨忍不住的苦笑,这一大堆烂摊子自己又该怎么处理?
“陈伯,我都不懂,这些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办?”倪墨焦躁的把手里的资料报表摔在地上,“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现在这一大堆都交给我处理我怎么办?我甚至都看不懂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处理,不是说好了我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吗?现在为什么要我被迫接受这一切?”
陈伯是家里遭遇变故后唯一一个愿意主动留下来的仆人,从倪墨出生就一直呆在倪家的管家,倪墨此刻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对倪墨而言陈伯更像是一个和蔼可亲能给与自己疼爱的长辈。陈伯只是站在那,听完倪墨压抑了好几天终于爆发的委屈后,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后却也什么都不说,走过去捡起地上那堆被风吹散开的文件,重新放回倪墨身边。“我知道你累,可是现在还需要再坚持一下,小姐,不如就按照银行说的那样把公司的股份拍卖了吧。”
倪墨伸手揉揉眼睛,刚才委屈的样子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爸爸承受不了的东西自己只能咬着牙承担过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曾经是倪家的一颗备受疼爱的掌上明珠。从此以后这颗掌上明珠也要一并承担起倪家的荣辱,“陈伯,就算卖掉公司,我也要价有所值的卖掉。‘天倪’集团是我爸爸的心血我不能就这么看它销声匿迹,即使以后‘天倪’江山易主我也要它有尊严的离开。”
袁家是‘天倪’集团除爸爸之外最大的股份出资者,倪家遭遇变故的这场生意倪墨听陈伯提起过最开始就是袁洪牵线提出的同国外一家很有实力的集团合作。可是资金出现匮乏之时整个‘天倪’陷入资金周转不灵的尴尬局面之时袁洪却老神在在的坐起了甩手掌柜。一损俱损的真理在袁洪身上没有一丁点折现,父亲被逼而死可是袁洪却大手笔的在邻市开发新厂房并大手笔的入股之前跟‘天倪’一直是死对头的‘天堑’集团。C市盛传袁洪是靠出卖‘天倪’而套取利益的,倪墨对这中间的是非曲折除了愤恨也别无他法,如今能做的最多的也只是想尽办法让他跟着一起咽下苦果。
倪墨在袁家的客厅里徘徊了好久才被获许跟着管家进入袁洪的书房。袁洪眼神懒懒的看她一眼,轻蔑的一笑,“大小姐不是应该忙着你父亲甩给你的烂摊子吗怎么会有空来这里?”
之前的那些个第一次谈判固有的紧张情绪却在这一刻平静下来,十八岁的倪墨还不知道如何摆出强大的阵势压迫对手,可是嘴边的那一抹清冷的笑容却刹那间慌了袁洪的心神。
“那袁伯伯认为我此刻上门叙旧是为了什么?”再开口时已经是从容不迫的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袁洪瞄了眼桌子上倪墨递过来的文件,大致看了一下,语气又是蔑视起来,“股权购买书?世侄女,你该不会单纯到以为我会在‘天倪’风雨飘摇之时花钱买下这么一堆很快就贬值的没有意义的股份吧?果真是被宠坏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你该不会以为我天真成这样,单纯的想靠父亲在世时你假面人心的对‘天倪’的忠心耿耿为筹码跟你谈这么一笔很明显让你无利可图的生意吧?袁伯伯,你果然是人老了连心智都不成熟了。”
别人给你一击,你要还别人一掌。这是倪墨从小到大都奉为真理的至理名言。袁洪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小丫头会这么不客气的还击,再说话时明显怒气冲冲。“所以,你是想用什么道理来说服我买下‘天倪’负债累累的债务?”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袁伯伯一定不陌生。我只是个女孩子,你们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我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学到了几分,不过我始终相信尔虞我诈这种事情都是双方对等的情况下才有资格运用的手段,我自知没有资格跟您对等,不过是用一些寻常人家用的小把戏来要挟你罢了。”倪墨看袁洪继续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如果被外界知道您唯一的儿子根本不过是您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孩子,那么您以为以令公子的脾性而言他会怎么做呢?”
倪墨很早以前就听父亲说过,袁洪不会放心把自己的生意交给唯一的儿子打理的,不是因为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而是因为不是一脉相承的原因袁洪始终无法全心相信。袁阿斗喜兴招摇,袁洪一大把年纪打下的江山他也乐得清闲的享受。倪墨这次把这件事作为唯一的筹码跟袁洪谈判,所依靠的也不过一个心理,以情搏情。袁阿斗如果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不被重用的真实原因后一定会想法设法赶在前面用尽手段的夺过权力,不管成功与否,父子两人为了利益相互厮杀这种事终究上不了台面。袁洪又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事情如果闹到那一步,无论如何作为C市的笑柄这件事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你!你敢拿这件事要挟我?谁给你说的?你爸爸?”
“也多亏早年你们是携手打拼的好兄弟所以我爸爸才有机会知晓这件事,否则现在我在袁伯伯身上可是找不到一丝一毫可以利用的弱点呢。”
“你以为我会被你这么轻松地要挟到吗?”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倪墨忍不住的感叹,非要鱼死网破费尽心思才肯收网吗?“当然不会,可是您一定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走投无路时的亡命之徒是最无所畏惧的。您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我本来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跟令公子一样长大的,可是您毁了这一切让我不得不被逼迫着长大成为现在这样需要靠威胁得到我想要的结果的可怕的女人。即使今天我威胁不了你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毁了你,我知道我没资格也可能一辈子没办法亲手毁了你,可是我可以通过令公子做到。您毁了我的一生,我通过不择手段的方式毁掉令公子乃至你引以为傲的一生,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倪墨笑的凄凉,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生终于还是被生活磨练成了现在可以气定神闲的谈论冤冤相报的女人。
“哼,想尽一切手段毁掉?比如?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手段如何高明!”
“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坏的手段我也不介意。当然现在我无法说出一个让你心悦诚服的方式,可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看到。袁伯伯,您可以期待一下。”倪墨笑的骄傲,胸腔里那颗沉寂的跟死去没什么两样的心此刻却被激活起来,好像终于能找到一个支持自己继续为之辛苦生活辛苦等待的目标了。再看坐在对面的袁洪,他缓缓地点起一根烟放到嘴边,“我果然是小看了你,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彻底从我身边消失?”
“很简单,出资按照当初您购买‘天倪’时的价格标准,购买掉我父亲手上的所有股份,还清公司的所有债务继续以‘天倪’的名称经营。”倪墨简明扼要的把所有的条件都说了出来,语毕抬头看袁洪,“这是你欠我们家的,这要求一点也不苛刻。”
她说完,袁洪沉思了一会笑了,“你要永远消失。”
“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成交。”
倪墨转身离开,十八岁之前所有的嚣张跋扈张扬记忆全部连同那件事后的尘埃落定消失了。倪墨用那笔钱带同母亲还有陈伯一起去了美国置业居住,在那里倪墨开始了崭新的十八岁。只不过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陈诵离开的那天,她也把那份曾经开出过明艳花朵的叫**情的植物,连根拔起了。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先放两张甜蜜点的番外好了。虐的情节应该不远就会到来了。我还是喜欢写气氛轻松点的东西,虐什么的我好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