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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考的是诗、赋各一首,这对方连山来简直是手到擒来。第三天考的是子史论一首,时务策一道,好在方连山历练的也多了,也不太费力。
考了三天,雪花便飞舞了三天,好在方连山有金息护体,裘衣也十分暖和,倒没什么大碍。可众多文弱士子则不同了,第二天晚上便已是咳嗽声四起,第三天考完时,冻伤冻病的不计其数,哭天喊地的爬出考场……
终于出来了!方连山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正想赶回家时,却见成三笑着迎了上来。
“连山,一切还顺利吧?”
“托大家的福,一切还好!”
“我们快回去吧!姐她们还在家等着呢!”成三忙接过文房四宝等物,有些怪,“怎么没铺盖?”
“送人了!”方连山却是毫不在意,就要往马车上去。
“方兄留步!”袁玄要抱着铺盖喘息着跑了过来,“敢问方兄可是在三排五十七号号房考试?”
“是啊!不知袁兄有何事?”
“我……”袁玄要热泪盈眶,二话不,跪在地上便磕头。
“袁兄请起!”方连山忙扶起袁玄要,“不知兄台何以如此?”
“多谢方兄救命之恩!”袁玄要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我便是三排五十六号半夜咳嗽的考生!如不是方兄赠与锦被,我命休矣!”
这么巧?方连山亦感惊,“袁兄何必客气!就是换了旁人,在当时的情形下,也会出手相助的!”
“方兄宅心仁厚,一再拯救我于危难之中,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袁玄要却是愈发感激。
“连山弟!”陈佐一身白色厚衣,缓缓而来,“想必你考得不错吧!”
“还算顺利!”方连山笑着迎了上去,“陈大哥此番必当高中啊!彭晓他们呢?”
“他们恐怕考得不太好!早回书院去了!”陈佐正惋惜间,突然看见了衣衫褴褛的袁玄要,玩笑道:“袁半仙,你这次考得如何?有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
“陈公子莫要取笑于我了!”袁玄要刷地满脸通红。
“你们认识?”方连山觉得这世界还真是。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袁半仙啊!”陈佐面带戏谑,“您怎么又出山了?”
“方兄,我们改日再聚!”袁玄要脸上实在挂不住,“这铺盖给我弄脏了,我洗净之后,定当奉还!敢问方兄家住何处?”
“那就有劳袁兄了!”方连山赶忙还礼,“寒舍便是过去戴妙善的戴府!”
“你……你是成府书童方连山?”袁玄要惊得后退两步,随即眼泛精光,仔细打量了方连山一番后,拱手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连山弟,不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你!”陈佐有些恨铁不成钢,“那袁玄要在我们士林中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年轻时便沉迷占卜预测之,竟将老娘活活气死。偏偏他占卜却是玄之又玄,净些胡话,也无人相信。到老了才忙着攻读经书,想借此安生。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多谢陈大哥教诲!”方连山赶忙认错。
“你我兄弟客气作甚!”见方连山能听自己劝解,陈佐有些高兴起来,“起来,我还要多谢你推荐我去修筑松州关城呢!听我父亲,我们筑城的功劳朝廷都备了案呢!现在书院高级班中考场在成都府的士子们都在楼外楼庆贺州试结束呢!我们一起去吧!”
“我有些累了!”方连山却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你们玩得开心些!告辞!”
见方连山毅然离去,陈佐无奈摇头,亦向楼外楼而去……
坐在为炭炉烤得暖烘烘的马车内,方连山觉得有些憋气,掀开厚厚的车帘,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
却见大路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佝偻着身形,夹着铺盖,迎着风雪在泥泞的路上踽踽独行。
“停车!”这不是袁玄要吗?方连山有些于心不忍,忙唤道:“袁兄,你家在何处?不如我送你一程!”
“是方兄啊!”袁玄要却是凄凉一笑,“多谢方兄美意!不敢再打扰了!”
“上来吧!我们去寻个幽静地喝两杯,也好去去寒气!”方连山心里发酸,跳下马车,扶着袁玄要上了马车……
“来!我们喝一杯!祝袁兄州试高中!”在浣花溪畔寻了幽静的酒家,让成三先回去报信后,方连山便要了二斤牛肉,一些果蔬,又烫了两壶酒,与袁玄要对酌起来。
“多谢方兄!请!”袁玄要双手颤抖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知方兄写的时务策是从何处落笔?”
“我是从圣人教诲开始写起的!”方连山与袁玄要边喝边聊了起来……
“想必方兄也从陈公子那里得知我的情况了吧?”袁玄要已有几分酒意,“为何还是对我如此客气?不怕别人你交友不慎吗?”
“方才与袁兄一番讨教,我看袁兄才学不浅啊!怎么会沦落至此?”方连山却是笑而不答。
“一言难尽!”袁玄要仰头干下一杯烈酒,有些发怔,半晌,“方兄,你相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占卜预测的人?”
“这世间之事,变化多端,鬼神难测。”方连山笑着喝了一口酒,“信之则有,不信则无。”
“得好!”袁玄要有些激动,起身打开窗户,一股寒风猛然吹了进来,“方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曾魂游地府吧?”
“的确经历过几次凶险,有幸被人所救!”方连山暗自心惊。
“不是受伤!”袁玄要突然转身直视着方连山,“我是你曾死过一回!”
“袁兄笑了!”方连山惊得差点把酒杯掉在地上。
“我观方兄阳寿早尽,却又精神十足,定然是机缘巧合,才能度过这生死大劫!”袁玄要也不介意,自斟自酌,“世人皆笑我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如若不信,我还可告诉方兄此番州试高中之人是谁!”
“成都府的名额可只有三个!你知道?”方连山愈发惊骇。
“此乃天机,本不该泄露!”袁玄要一脸郑重,“只是能遇到方兄这样宅心仁厚的福大命大之人,感激之下,我亦有心结交,不知方兄意下如何?”
“承蒙看重,连山求之不得!”方连山肃然起身,拱手行礼,“愚弟拜见大哥!”
“贤弟请坐!”袁玄要大喜,“我早年曾自算一卦,卦象显示我到了知天命之年才会遇到贵人,老天不欺我也!”
“你我是你的贵人?”方连山有些无奈,“我不过是成府的一个书童罢了!”
“贤弟何必自谦?”袁玄要笑笑,“我没猜错的话,你和陈佐公子都会高中!”
“真的?”方连山有些怀疑,“那还有一个高中的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你?”方连山惊得目瞪口呆。
“不错,就是我!只是有些曲折而已!”袁玄要看着一脸怀疑的方连山,“你不相信?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有些事我也不该瞒你!贤弟,你可曾听过袁天罡、李淳风这两个名字?”
“听过啊!他们是数百年前有名的星象学家和预测家呢!不过他们很多事迹都是后人杜撰出来的啊!”方连山突然有些反应过来,“袁天罡……袁玄要,难道你是袁天罡的后人?”
“不错!”袁玄要挺胸抬头,赞赏地点了点头,“袁天罡正是先祖,那李淳风亦是先祖的弟子!”
“那你为何被称为袁半仙?”方连山半信半疑,“照理你应该算得很准啊!”
“唉!”袁玄要叹息一声,“都怪我早年狂妄,一知半解就四处炫耀,又不听娘的话,去苦读圣贤之书,竟将病重的老娘气死!其实,虽然年轻时所学肤浅,但很多时候我也是算对了的,只不过我故意错罢了!”
“怎么会这样?故意错?”方连山颇为不解。
“随便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袁玄要喝下一口闷酒,“而且我先祖袁天罡当年死在‘火山令’的职位上,死得莫名其妙。那李淳风却是慎言求存,得以善终。因此留下祖训,风水秘术不可轻易表露,否则将遭来杀身之祸!”
“那你不是会很多异之术?”方连山恍然大悟,“袁氏一门定流传下许多秘笈吧!”
“当然了!”袁玄要已有些醉醺醺,“《六壬课》、《五行相书》、《称骨歌》、《易镜玄要》等等,可多着呢!”
“大哥,难道这么多秘笈你都参悟透了?”方连山大为佩服。
“难啊!”袁玄要猛灌下一大杯酒,“这些东西都太玄了!特别是那《推背图》,真是无法理解啊!”
“《推背图》?那是什么?”方连山十分好。
“昔日先祖和李淳风奉皇帝之命推算王朝国运。由于李淳风推算的上了瘾,一发不可收,竟推算到以后华夏几千年的命运,直到先祖推他的背,‘天机不可再泄,还是回去休息吧!’这副画面就是第六十像所述,推背图因此得名!”袁玄要已然喝醉,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大哥,能不能给我看看这《推背图》?”方连山心里痒痒的。
“就在我怀里……”袁玄要沉沉睡去。
实在是太好了,方连山在袁玄要的怀中模索一阵,掏出一本用布包好的泛黄薄书。
随意翻开,只见此页上竟画着一幅恐怖的画面!
天地间洪水滔天,近处有一丛芦苇在风中胡乱摇摆,几具骷髅散乱的摆在芦苇丛边……
图画下方从右至左,竖排写着:
第三四象丁酉巽下巽上巽
谶曰:
头有发衣怕白
太平时王杀王
颂曰:
太平又见血花飞五色章成里外衣
洪水滔天苗不秀中原曾见梦全非
“这……”方连山惊得一坐在地上。
“头有发,衣怕白”不是在形容太平军的服饰吗?“太平时,王杀王”不是直接提到了太平天国的名号,以及最后互相残杀的命运吗?。
uot;太平又见血花飞uot;,太平即是指太平年景的终结,也是暗示了太平天国的名号。“五色章成里外衣”也是在形容太平军的服饰。“洪水滔天苗不秀”暗示了洪秀全的名字。“中原曾见梦全非”则指的是太平天国一度占了中原的大好河山,但终是一场梦。
再看看图,这图画不是暗示了洪秀全的名字,又暗示了太平天国的悲惨命运了吗?
难道古人真能预测千年之后的事?方连山紧张地双手发颤。
“轰隆隆”
天地间突然发出巨大声响,冬日里竟然响起了炸雷!
“快给我!”被猛然惊醒的袁玄要一把夺过《推背图》,急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大颗汗珠不断落下。
“记住!”慢慢地响雷消失,袁玄要呼出一口长气,冷冷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方连山,“你从未见过此书!你我今日之话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我都会遭来杀身之祸!”
“大哥,我错了!”方连山见袁玄要就要拂袖离去,忙上前,“今日之事我绝不会泄露出去!只请大哥原谅弟唐突!”
“这也是天意!”袁玄要转过身来,有些无奈,“我们兄弟之情定然长存!只是从今后,我们都只能埋在心底,决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告辞!”
见袁玄要蹒跚离去,方连山懊悔不已,但心中的震惊却是久久难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