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一直抓着我的手,直到睡着,静谧的屋子扬起她平稳细微的呼吸声都不曾丝毫松手,她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惊恐和无措变现那么明显,明显的令人心疼。
冉冉的妈妈见我出来立刻上前小声问我她睡着了么,我点点头,她顿时舒口气,随即眉头蹙起来眼圈一下又红了,泪水在眼底呼之欲出,莫伊搂着她的肩头劝她先回去休息。
莫伊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朝他微微颔首,他牵着妻子转身朝蓝甫靖和木皖道:“既然他们执意要留下来照顾冉冉,就由着他们去吧”。
木皖看着坐在凳上一言不发的蓝木玖,满是心疼的说:“木玖,你这样不眠不休都好几天,回去休息一下吧”,见他依旧岿然不动,又劝着,“程明风和小静守在这里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不要冉冉还没有好你的身体就先垮了”。
蓝木玖沉寂的吓人,深深凹陷的眼窝不见丝毫波澜,仿佛模不着边际的深渊,他突然站起来也不说话,独自径直的离去,昏暗光线落在那往楼道深处去的身影上,碎光随着影子摇晃,说不出的凄凉和落寞。
莫伊四人离去后,空荡荡的楼道愈发寂静,我在幕怜静旁边坐下来,仰头靠在墙上迎着昏黄的灯光,看久了视野就模糊了,黑色影像恍若蓝木玖离开的背影,我叹着气,“蓝学长比以前更加寡言,一语不发完全变了一个人般,模样也一下子憔悴的像被活剥了生气一样”。
幕怜静说,“能不吗,你试想一下自己用生命去疼爱的亲弟弟死了,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而在多年后突然听说其实那时并没有死去,一直好好的活着。还没来得及消化那激荡人心的消息又被告知这次真正死了,这些年弟弟明明还在都没有再见一面,那当中的遗憾悔恨和痛苦不是谁都承受的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便低声问幕怜静,“一直奇怪,为什么蓝木玖从来都是坐在这条凳子上却从不进去看看冉冉?”
幕怜静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没有开玩笑才说,“若是冉冉见到那张面孔会有怎样的反应和举动?没有人敢去想,也无法想象,我们都不敢冒这个险,他更不敢”。
我心中一阵抽搐的疼,如果当初在C大执意不放她走,如果再次相遇时不顾一切带她离开B市,又如果那时我不走留下来陪她,事情会不会不是今天这番局面?
可是这个世界什么果都有独独没有如果。
良久,幕怜静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她低垂着眸注视着我手臂上的抓痕,是一个多月来被抓伤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带着淡淡的血丝,一些新伤和旧伤痕交错缠绕在一起,那些抓痕狰狞的像一条条纠缠一起的水蛇,总之已经看不到完整的肌肤。
我扯起嘴角,笑问她,“怎样,这些条文可爱吧?”
她不答话,从包里掏出碘酒和棉签,小心而又仔细地在新的刮痕上轻轻涂抹,她似乎已经做的很顺手力道和轻重拿捏的很好,药抹在伤口上只是微微刺疼。忽地手臂传来两三撮灼烧感烫的几乎渗进皮肤里,我低头一看发现她在哭。
幕怜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碰到因抓伤而出的女敕肉,痛意如无数蚂蚁在狠狠撕咬,因疼痛我的眉毛下意识隆起。
药抹好后,她低声问,“这样值得吗,这样付出值得吗?”
我说,“她今天不是认得我了么”
“现在的冉冉就像个小孩子,甚至比小孩还难照顾,不再聪慧,不会表达,不能自理,时不时没理由的大哭大闹,”她声音有点呜咽,仰起头视线与我相对,“程明风你该比我都清楚,冉冉再也回不到从前,再也不是你所熟悉的冉冉了”。
那样清楚如今的冉冉再也不是初识那个聪明伶俐俏皮可爱的女孩,她没了灵魂,没了念想,也没了执念。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失去了她的智慧她的回忆和她的爱以及那些快乐那些忧伤,她把过去的种种舍弃的一干二净。
可即使如此,依然爱着她的我,爱着她的那颗心仍在跳动着啊!
我眯起眼朝她真心一笑,“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还是我,只要我还爱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幕怜静眼角湿润,舒展的眉宇似松口气,“程明风谢谢,谢谢你能这么说”。
我这才明白,她是怕这些种种变故以及未知的未来会动摇我对冉冉的爱,怕我有一天再也坚持不下去当冉冉是累赘而离冉冉而去,我说,“冉冉有你这样的姐妹真幸福,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放开她的手”。
冉冉家的亲戚或者她父母的朋友偶尔会过探望慰问几句,关心她现在的状况,只是冉冉不愿见人又怕生,来的人也只和莫伊夫妻二人寒暄慰问。莫小磊和李瑞景忙完学校的事在六月底就来了,听幕怜静说莫小磊已经保送到A大,最后选择F大,我想他一半是为李瑞景一半便是因冉冉吧。
冉冉打针吃药比以前温顺的多,胃口变好后身子逐渐好起来,干枯的头发有了亮泽,脸色红润有光泽,也不像先前那样瘦得皮包骨。只是,她一直排斥与人交流,只要有人在病房里,她就死死拽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背后。
直到这个冬天来临几个月的不懈努力,她终于能用不、要、好、痛、疼之类最简单的字表达着她的意愿,虽然莫伊夫妇一靠近她就会缩在我背后不让他们碰自己,但只要哄她她还说会开口叫爸妈。而这些改变足以让我们欣喜。
她的主治医师小宋说她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大碍建议我们办理出院手续,让她试着适应外界生活接触新鲜事物有助于智力恢复。本打算接她回家,到门口后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无论怎么劝诱她都不愿意进去。
“程,程,程”,她眼眸带水直直看着我,声音里的哀求和抗拒那么明显。
眼看她要哭闹,我连忙拉她进怀柔声安慰,半响她停止呜咽,我握起她冰冷的手面向莫伊夫妇,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很认真,就在此时此刻我做了人生最重要最想要的决定,“让我照顾她吧,目前这个状况只能这么做,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她”。
冉冉的妈妈眉头微蹙,看了一眼身旁的莫伊为难的说,“不是不放心的问题,而你和冉冉单独两个人,你是个男孩子有许多事不方便,况且…”。
看她欲言又止我大致明白她顾虑,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们,我握着冉冉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我说,“那么,就让我以丈夫的名义照顾她吧,我愿意娶冉冉为妻,用一生呵护她保护她,对她不离不弃”。
而这个决定早在回Z市时已经烙在心底。
莫伊深深看我一眼,眸光里有感激有审视也有怀疑,我毫不退缩直面他锐利锋芒的眼神,更加紧握着冉冉的手。僵持约一分钟,而这一分钟比一个世纪还长,我等待这最后的宣判。
他表情庄严凝重,低沉着说,“你还在寻找地皮?”
因为父亲身体自车祸后不似以前硬朗,我决定接手家族企业,为了能更好照顾冉冉想将总部前移到这里,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皮,韩叔一直在察看调查中。可这跟我们现在谈论的事并无关系,我有些愕然手心微汗,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点头。
他说,“正好我公司旗下最近完成的项目中,有一大楼的地段不错正好好适合开酒店,就给你吧”,我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一栋处在黄金地段的大楼价值定是不菲,我又岂能白要,正要婉拒他仿佛洞悉了我的想法,又补充道,“这是嫁妆,你要拒绝接受?”。
“当然不”,不能平白接受您这么大的恩惠,心中的话还没有说全,我即刻回味过来他的意思,立马改口欣然道,“当然不会拒绝”。
冉冉眼神懵懂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歪着头打量着神采飞扬的我,我理顺她吹乱的额发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倾注我浓浓爱意的吻。她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洁白牙齿,憨憨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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