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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质量很好的机械表还是在转动,时针指到九点的时候,吕策远处终于看见了赶来支援的明军身影。吕策一声令下,十个传递命令的骑兵在阵里吆喝起来,向五个旗总跑去。很快,除了三十门火炮继续压制山顶的明军外,其余兵士都调转了方向,枪炮口指向了山下的明军。
陈廷对看到远处五千多敌军稳稳地布了阵,在山坡上不断朝山上开炮,便知道山顶的部队受了重创。陈廷对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听到增援的请求,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路上他甚至有些兴奋,以为敌人被他的假意议和激怒,不顾火器受潮发起了攻势。他原以为,在这里看到的会是正在厮杀的战场,会是一个两面夹击的最好机会,可到了这里,看到的却是一支严阵以待的敌军。
锁子甲随着骑马的起伏摩擦着,但在细雨一点声音都没有,头盔外的胡子上沾满了雨水,让陈廷对难受得很。眼见算盘落空,他挥了挥手,大声下令让部队停在五源谷的火炮射程外。复杂的编制让他的命令花了很久才得到贯彻,阿迷州土司普名声的土兵,跑出去两百步才停了下来,掉头退回了阵里。
普名声有点急了,他没有沙源命好,有沙定洲这样的儿子,但他也不甘心“阿迷州”的威名被“王弄山”盖下去。在彝族各个家族争斗不休的滇南,声威便是实力。
太阳已经爬上了高处,雨越来越了。但附近的土地依然是泥泞的一塌糊涂。五源谷阵前的山脚下,横摆着好多辎重车,是先锋营阻拦援军冲锋的第一层障碍。那些辎重车经过的土地上,车轮压过的地方变成了灌满了水的沟渠,骑兵是不可能驰骋起来了。便是步军,在这样的烂泥地里,也只有平时一半的前进速度。
对峙了好久,明军士卒终于还是听到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何老六跟着队伍冲了出去,在泥泞的野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进。他看到左边那个屡立战功的蛮子带着王弄山的土兵冲到了最前面,而指挥他这支部队的游击大人王之求却不着急,沉默地走在队伍中间。
何老六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军户,在堡里吃不饱,投了白鸽门寨做营兵。打澄迈的时候他趁乱砍了一个贼人脑袋,被默许劫掠了一家民户…开始他还放不开手脚,后来平文昌,破万州,他看那土兵什么龌龊事情都敢干,他也就豁出去了。一路过着爷们的日子,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滋润。何老六现在听到五源谷几个字就舒服,倒觉得这贼人闹事,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大兵发财享福的。
身后金鼓齐鸣,山上的明军似乎也开始朝下面进攻,但被火炮打了一阵,动作慢了下来,贼人阵里令旗摇动,一队步卒朝山上迎了上去。何老六嘴巴咧了咧,有些瞧不起山上那些旗军,平日在卫所里一副操军亲兵的王八威风,真上了战场到底还是旗军的软蛋样子,不咱营里混过的。一发实心弹落在队伍里面,把一个冤大头从腰上分成了两截,看得众人脖子一缩。何老六知道进了贼人大炮射程了,听到领军的王大人催促起前进速度。
“给我跑起来!砍着了一个脑袋,三两银子!”
那大炮再多,野地里这么巧能打到我何老六头上?这边六七千兵马冲上去,把大炮逼停,到时候山上六七千人合围下来,贼人还不是死路一条。何老六想到赏银,眼睛红了起来,跟着身边同样兴奋的步卒们,甩月兑了鞋袜,赤脚在泥地里努力迈开步子。队伍走到了山下,突然听见前面响起了连绵的噼啪声,一排烟雾从贼人的队伍里飘出来。身边的众人吓了一跳,有人惊叫道,
“贼人有鸟铳!”
话音未落,又是一排连枪,那跑在最前面,正准备冲向辎重车的土兵惨叫着倒了下来。
见标下士兵有些畏缩,王之求拔出刀来大吼一声,“跟着我冲!一个脑袋十两银子!”底气十足的怒吼让队伍从慌乱里镇定下来,士兵们跟在王之求的后面朝山上跑去。
砰砰砰砰!
地上实在难走,好不容易接近那排辎重车,又有一百多土兵趴下了。何老六看到中了枪的土兵在地上申吟着,那伤口不大,血却流个不停。王之求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手脚并用翻上了辎重车,跳下车子时候嘴上大吼着,“效忠皇…”话没完,又是一排齐射,穿透了飘飞的雨雾,一颗铅弹从他的右胸打了进去,王之求的锁甲被打穿,上身一顿仰倒在地上,四个亲兵赶紧把他团团护住。
主将一倒,队伍立马停了下来,何老六弯着身子躲在了辎重车后面,从车缝隙里看见前面游击大人躺在地上,手捂着右胸,手下面的血晕越漫越大,那锁甲里丝质衣服一片血红,想是活不了了。
火枪齐射声成为战场上死亡的旋律,那四个护住王之求的亲兵应声倒了两个,何老六听到子弹在身边划过的尖啸声,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队伍已经乱成一片,附近的明军都不是在冲锋,都是要冲到车子后面躲起来的。但很快又有炮弹往车子上面招呼。那辎重车的薄薄木板拦不住,何老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炮弹穿过木板,把右边一个熟悉的营兵整个脑袋打没了。只剩下一个脖子的身子,还保持着面对何老六的站姿。那炮弹在地面弹了一下,打出一片泥浪又飞了起来,把十几步外一个步卒的右腿卸掉,才一头扎进了泥泞里。
已经有成排的明军往后逃了,和新上来的一营广西营兵撞在了一起。那些新上来营兵用长矛扎前面的逃兵,后面一片地方顿时乱成一片。辎重车变成难于逾越的天堑,王之求意识到这仗要打输了,脑海里想象出一排一排官兵士卒跪在衙门前,被贼人砍头的场景。他哆嗦着从炮弹打出的洞里看向车子那边,却见唯一爬过辎重车的沙普两部土兵,在后面的拒马面前又受了重创,也失去了勇气。那个高大的沙定洲抱着一个什么人,不再带队往山坡上猛攻,往右边一拐,纷纷从侧面十几米高的山崖逃了下去!
一个百户冲到了车子下面,挥舞着刀试图把车子后面的步卒赶上去。几个被逼无奈的步卒还没爬上车子,就被守候已久的火枪队乱枪打成了蜂窝。何老六看见那个百户挥舞着刀越来越近,终于下了决心,身子一弹往侧面逃去,跑了两三百步,却又看到前面又上来一营长枪兵。何老六怕被自己人捅死,大吼一声,
“逃吧!前面的全输了!”
一营长枪兵本来就心里发虚,听了何老六的胡话全部停下了脚步。何老六见有个将领从后面跑了上来,怕是要来砍他,心底急了,把刀扔进了泥地里,挥舞着双手对着惊疑不定的一营长枪兵吼道,
“输了,快逃啊!一个贼人都没死!”
……
“专刊!吕头领大破陈廷对,文昌县北军慌跳海!秦头领坚兵守孤城!终得援琼州全光复!你们听好了!….”
“号外!崖州群众革命夺城,明官上吊崖州光复…”
十二月的琼州府,空气里都是苦尽甘来的甜味。除了郑家的船队还有一部分在附近海域游弋外,琼州府全境已经重新回到了穿越者的手上。秦明韬站在吕策办公室的窗户边上,看着那报童被一群人围着,在街上卖力呼喊读报,不禁笑了笑,转身对董学普,“你这个报社怕要亏本,有多少人识字看得懂?”
董学普用指头敲了敲桌子,分辩道,“看不懂可以找别人读。城里的酒楼茶馆,我都招呼过了,设了读报点,我们建设工业社会,要开启民智!我这几天就要开始筹备初级文化学堂的事情,推广识字。”
秦明韬和吕策对视一眼,不置可否。吕策摇了摇头,端起一杯茶喝了口,道,“你快招些人,把山前港到琼州府一线的路修好!我看现在这个事情最要紧。”秦明韬插了一句,“干脆请史班到府城来,开个分厂。”
吕策点了点头,正要话,被董学普抢了一句,岔开了话题,董学普道,“吕策你那是神仙仗啊,五千人打一万多,天时地利用尽了,打得那么轻松,史班前几天要给你在谷里立个雕像。”
吕策瘪了瘪嘴,笑道“回头你跟他,全靠史工做的枪好,风雨无惧啊!他什么时候愿意乌龟出壳,不再躲在五源谷厂里不肯出来,就更好了!”
三人想起史班埋头在铁器厂里忙碌的憨态,不禁都笑了起来。一个卫兵过来敬了个礼,报告道,
“府城‘代军管使’郝有乾,求见董头领!”
郝有乾是庞宁的手下,庞宁出海时候让他代管琼州府的政务。董学普听到郝有乾来了,笑着对吕策,“我派人叫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占用你地方办公了!”吕策笑了笑。郝有乾很快走了进来,见秦明韬也在,赶紧敬礼道,
“三位头领好!”
秦明韬闻言点了点头,吕策懒得答他,董学普见他进来,站了起来,笑着,
“郝有乾,你这段时间把琼州府管得不错!很好地配合了秦头领的守城工作!”董学普看了看郝有乾的脸色,又道,“你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组织上对你有更加重要的安排。”
郝有乾自从庞宁出海不归,便有了失去靠山的觉悟,平时做事都是心谨慎,突然听到董学普要重用他,心下反而一愣,转不过弯来。赶紧答道,
“服从组织安排。”
董学普点了点头,看着郝有乾的眼睛道,
“现在我们的事业,不再是五源谷这个地域名词可以概括的了,我们要建国!这事你也知道了,国旗,国歌这些都是一个国家重要的标志,要征集最广泛的意见,选取最好的方案。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你调到文化部做副部长。府城政务你忙不过来,移交给赵武吧。”
郝有乾总算听明白了,这是给他个虚职养老了。文化部副部长,十二个部里能搞个副部长,对他这样的边缘人物算是顶好的了。郝有乾看着董头领敬了一个礼,答道,
“郝有乾明白!谢谢头领安排!”
完,又朝秦明韬和吕策敬了一个礼。秦明韬守城时候和郝有乾打交道的多了,觉得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见这状况一时有些尴尬,笑道,
“这平时啊,没必要那么拘礼,新的岗位好好干,郝有乾你听着!我秦明韬会一直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