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风阁上,翼月教的女子已经密密麻麻的落在上面。她们身后,站着那个白发的老妇人,她们一致仔细的看着楼下的房间。
“老夫人,我们这样,真的好么。”
“按我说的去做。准备好就行动。”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教主会理解的。”那个女人转身,负手而立,“当然,我也该给爹知会一声。”
手下的女子点头,然后,她们等老夫人离开以后,慢慢的把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白团,就好像是在作茧的蝶,然而,就在那些白团形成的同时,她们在屋檐上,凭空消失了。这恐怕是翼月教真正神秘的阵法。
而屋子里面的付烟淼,因为长期的奔波已经就这样靠着北宫逆睡着了,北宫逆抱起她,把她安放在床榻上,然而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觉得眩晕。然而,真气还没有提到胸口,就已经郁结,他跌坐在地面上,很快,被从天而降的翼月教杀手被包围。
“北宫逆,中了我们教主的‘月缺花残’还能支撑到这个时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呵。”
“你们……”北宫逆吃痛,她们哪里来的机会下手。
“呵呵,北宫逆,这次你死定了。”
北宫逆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然而,他现在一身的武功,几乎都废了。客栈里面都是北宫家的人,没有人会对他下手,能靠近他的人,除了付烟淼就是云潇。而云潇,是唯一有机会下毒的人。
因为只有他,曾经在一个时辰以前,出手用金针动过他的血脉。
“哟,北宫公子,你果然是个有福的人,尊夫人果然长得是美艳动人。”
“你们要对烟淼怎样?”
“呵呵,我们教主看上了她这张脸,所以想借她的皮囊一用。”女杀手娇笑着说,然而她刚刚出手点向付烟淼的时候,她的虎口就已经溅落了鲜血点点,她吃痛,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身侧,此时却已经是那个白衣白帽的青年,冷然站立。云潇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金针,他出手的很快很准。
可是,翼月教这些杀手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动静,他是怎么知道付烟淼和北宫逆有难的。
“我看你们教主蒙着脸都很漂亮,她何必有这等恶嗜好?”
可是那些女杀手看见了云潇,却是像见到了九天神祇,那个女杀手微笑:“公子说得是。”
云潇没有回答,北宫逆仔细的看着他,可是,他那张脸,竟然是面无表情。
“可是,教主不会让任何一个比她漂亮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云潇抽手,一把金针洒出之后,竟然直接抓起地上的北宫逆,然后就把动弹不得的他从窗户口直接丢了出去,而他在那些女杀手疲于应付他的金针的同时,一个伶俐的翻身到床边拉起付烟淼,接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而门外,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已经微笑着接住了北宫逆,他什么时候来的,没有人知道,然而轻功好到这样地步的,天下没有几人。
“公子纵然今天救得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却是怎么也解不了我翼月教的毒了”出奇的,那些女杀手没有追出来,而是远远的传音来,“付小姐已经中了我翼月神教的‘倾城绝代’,至于北宫公子嘛,他身上的奇毒‘月残花缺’只有我们教主有解药。他们的尸体,我们三日后来取。”
倾城绝代!北宫逆咬牙,竟然那么快!虽然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可是,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算了,可是,付烟淼,她是无辜的。何况,她不远万里要到江南去,他怎么可以把她拖进了这样的深渊之中。
云潇急急走过去,拉起付烟淼的手,然而,果然如同杀手所说,已经中毒。他抽针,准备封住付烟淼的心脉,“倾城绝代”虽然是绝世毒药,可是毕竟毒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还来得及找到办法。
“住手!”北宫逆的声音,冰冷得就好像是从天山冰冷的湖底捞出来的坚冰一样。
“?”云潇奇怪的看着北宫逆。
“你满意了?”
“北宫兄,你怎么了?”
“翼月教主。”
“什么?”云潇惊讶,同时发出这个声音的,还有刚才救接了北宫逆的黑衣人。他气急,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色面巾,原来是上官末尘。
“你、你竟然怀疑他?!”上官末尘的语气里面是愤怒到极致以后的颤抖。
云潇却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愤怒,他沉默,定定的看着北宫逆。
“北宫逆,你怎么可以怀疑他?!”一把抓过了北宫逆的衣领,“你这个人没有良心吗?”
“末尘,你放开他。他的心脉受阻,又中了毒,我要帮他渡最后一次穴。”
“你这个疯子!你没有听见他说——”
“放开!”云潇的声音加大,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他,同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还有整个客栈北宫府的人、刚刚醒来的付烟淼,以及,北宫逆。
时间,好像静止了。陵风楼里面,没有一个人阻止,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们手中,有的是兵刃,有的是火药,还有的是不知名的毒药和暗器。然而,云潇像是没有看到那些一样,他甚至没有听到北宫逆口中“翼月教主”那四个字,他心中,现在只有病人。
他要救他,就是这样而矣。
最后一枚金针落入血脉之中,云潇没有抬头。他回身,把药箱放下,打开了最底一层,从里面拿出了一支蓝色的胆瓶。他微笑着看着那支瓶子,这个时候他抬头,眼睛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颜色,他笑:
“北宫逆,你猜,这个里面是什么。”
北宫逆惊讶的看着云潇,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纯黑色不带一点杂质的,别人的眼睛里面或许会有些许琥珀的颜色,云潇的眼睛却是纯黑色的,黑的让人觉得一眼过去,凝眸,就是一种潜伏的悲伤,看不到底,可是扑面而来,让人无处躲逃。
“这个,是我的血”云潇自顾自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的血——”
“云潇!你!”上官末尘却没有让云潇说完,他直接放下了北宫逆,一把抓起了那个麻木没有表情的大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血,抵抗百毒。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来得有效得多。”
“云潇,你当真为了他,连清宁的死活都不顾了?”上官末尘狠狠的摇晃云潇,“清宁待你那么好,她如今中了蛊毒几乎不能活命,而你好不容易凑齐了的药水,你切肤为了救她的药水,你就这样用来救一个道貌岸然、阴险卑鄙,怀疑你好心的家伙?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还是你已经狗屎蒙了心,什么都分不清了?”
面对上官末尘的质问,云潇只是微笑,他俯身把药水灌进北宫逆的嘴里。然后,出手,封住了付烟淼的心脉。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慢慢的往外面走。
“云潇!”上官末尘叫他。
然而,云潇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客栈外快要落山的太阳。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北宫逆。”云潇突然开口。
北宫逆抬头,看着那个冷寂的身影。
“请你在此地等一日,明日酉时,令夫人的毒,我会想到方法解。”
上官末尘闻言跺脚,你个猪头,“倾城绝代”天下无解。你当真以为你是神医吗。
“北宫大少爷。你的心脉,外力已稳。金针渡穴已经结束,日后,请另请高明为你医治,我无力再治。”云潇说罢,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末尘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他回头看了看北宫逆,淡淡的说:
“其实你从没有相信过他,他是知道的。每次渡穴的时候,你都会有意无意的把手放在他太渊穴附近。”
北宫逆惊讶的抬头。
上官末尘却没有再解释,他脚尖点地,悄然离开。
付烟淼看着云潇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面有一丝惊奇,然而很快就被怜惜代替,她走过去,慢慢的扶起了北宫逆:“逆。”
“你教我,如何相信他?”
付烟淼安静的看着北宫逆。
十八年来,日日夜夜活在恐惧之中,死亡、谋杀、怀疑和背叛,来自家庭最隐秘的悲痛,母亲的隐忍,父亲的无奈,血色的残阳,悲伤的络月,江南颓败的气息,每一次乐曲奏响都可能是阴谋,是杀机。同时,月下无人共饮,突然出现的人却一语道破心事。
此人,来历未知、出师未知、家境未知。
他看不透他,他一直是笑着,可是那笑容,如何能知道是真心还是在掩饰。
他看不透他,他不懂武功,可是他的脸上有冷寂的神情,如何得知他的不会武功,是不是装的。
他看不透他,他明明懂得琴棋书画、明明有良好的教养,却说自己没有出身。
他看不透他,他唯一的房子被烧毁,他的悲痛却那么有限。
可是,他却能说出他的心事,他们可以彼此理解。他好像有两面,就好像是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反射出不同的,刺眼的光芒。
教他如何,去信他。
在他遇见他之前,他们之间,隔着十八年,十八年。
“我很想信。”北宫逆最后慢慢的说。
可是,我不敢信。翼月教的女杀手说了,“月残花缺”,只有她们的教主才解得开,他云潇,如果不是教主,那么,他怎么可以解得开。
“怎么办?”在远离陵风楼的一条小巷,有几个挑夫在讨论。仔细看,能看出,他们身材娇小,完全不像是在干重活的挑夫。
“老夫人给我们的任务好像完成的不是很好。”
“为了不被老夫人骂,不如,我们再告诉北宫逆一个‘好消息’,怎么样?”
“可是,这样好吗?这样是明显的节外生枝。”
“那又怎样,只要我们最后能杀得了北宫逆,并且接回教主。省的她在那里受气。”
“呵呵,阴山付家被灭门的消息,一定可以让北宫逆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