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浅赶着马车,马车里面躺着昏睡着的上官末尘,从长白山所在慢慢的向江南回去。云小浅要回到江南的北宫家,把那朵碧蕺还给北宫逆,并且她想要确认,北宫逆是不是中了倾城绝代。
只是想要确定一下,如果不是,那么就和上官末尘一起走吧。远离这个江湖的恩怨,毁灭玲珑医馆的仇,也不用报了。轻尘虽然才有十四岁,可是已经能够应付江湖上多数的伤病。老板娘的生意转好,所有的她牵挂的东西,都已尘埃落定。无论是晖原还是藤一,闻音还是苗央,沈含鸢还是乐梨棠,陆熙还是清宁,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想要去玉门看漫天的黄沙,想要去苗疆度过孟兰盆节,想要去东海泛舟,想要在雪山上看雪,想要在漓江上听点点雨声。这些,都是只有上官末尘愿意陪她去的地方、做的事情。
云小浅想着想着,自己就吟出了一首词来:
“黄沙漫,卷玉关,关关是征途。城关明月戈壁,只垂重重迷雾。葡萄美酒把盏,何消陈仓暗度。晨钟暮鼓,谁羡英雄归路?”
上官末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掀开轿帘的同时听见了云小浅在吟的诗,他很久都没有听见她吟诗了,自从一年以前沈家出事以来,沈含鸢很少来看她,她也就少掉了吟诗的朋友,想到这里,上官末尘不禁月兑口而出:
“柳絮飘,飞凌楼,楼楼是残梦。歌台流水花榭,仅剩粒粒红豆。檀木瑶琴在手,怎会俗尘沦落。青灯古佛,何奈红颜迟暮。”
云小浅闻言回头,看见了上官末尘一脸的倦容,认识他八年以来,他从来没有那么疲倦的表情,云小浅沉默,上官末尘是懂她的,然而,或许因为太熟悉,她不曾想过会失去他。他在自己身边的存在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找他吃鱼,理所当然的和他掐架,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出气筒。
“小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上官末尘微笑着看着那个陷入了沉思的女子。
“什么?”
“如果真的到那样一天,在我和那家伙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人,你会怎样选择?”
云小浅假装没有听懂:
“谁?哪个家伙啊?末尘你不要胡闹,快点进去躺着,你的伤还没有好,我们很快就到下一个市镇了,到时候就可以吃饭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上官末尘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听话的进到马车里面。而是一把抢过了云小浅手中的缰绳,把马车拉停。他这才回头看着云小浅,云小浅没有看着他,她低头看着她的手指。那是一双修长而干净的手。
“你不要岔开话题。”
“我……”云小浅想要争辩,可是她这次有些心虚。
“你会选谁?我和北宫逆之间,如果真的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上官末尘定定的看着云小浅,像是要把她看穿。
“末尘,我……”云小浅抬头,想要说什么,然而看见了上官末尘深黑的眼睛,她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小浅,你看着我,”上官末尘扳住了云小浅的肩膀,“告诉我,你、会选谁?”
云小浅抬头看着上官末尘的眼睛,她想起他们相识以来这么八年来的一切,她到京城救他,他带着她到处劫富济贫,他烧鱼给她吃,她开办医馆要他出资,她每次遇难他第一个冲到,而她,她为他做过什么。想到这里,云小浅的眼睛有些酸涩了。
然而,没有等她开口,上官末尘就已经看见了她眼睛里面闪闪的泪光,上官末尘突然感觉一阵无力,他轻轻的放开了云小浅的肩膀:
“算了,我进去休息了。”
说毕,没有给云小浅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就已经回到了马车里面,用被子捂住了头。
“末尘?”云小浅不明白,为什么上官末尘那么想要知道,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别吵我,我要睡觉。记得有好吃的东西再喊我。”
云小浅有些莫名其妙,她架起马车继续往前走。
被子里面的上官末尘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要想起来。自己真的很蠢吧,怎么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她在翼月教被逼得几乎崩溃的样子他是见过的,他怎么可以再这样逼她。云小浅,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你可知道,如果此行回到江南。那么,你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选择。
我问你,是因为我害怕,因为我不够自信,所以我才从江南到长白山来找你。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真的要面对这样的选择。虽然我相信你不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然而,我知道,在你多次的犹豫和挣扎之后,你会选择谁。
我知道,我知道。
“少爷,君家的人,似乎有什么后台在撑腰,不愿意归顺我们呢。”管家敬立在北宫逆的身边,北宫逆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似乎很不经意。
“嗯,我知道了。”
“还有,本来已经归顺我们的一路水贼,现在起兵,劫走了和我们联盟的唐门的一些毒药。扬言要月兑离北宫家的控制。”
“呵呵,”北宫逆冷笑,他这样冷笑的表情是北宫沐箫还在掌握着家族大权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像是在黑暗里面磨了很久的刀锋,突然出了鞘,划过黑夜,闪现令人震惊的光芒。他冷笑着站了起来,“水贼?水贼不会有此等实力。”
“少爷想到什么?”
“我没有想到什么啊。”北宫逆无辜的笑了,放下了手中一沓的报纸,那是《江湖日报》。
管家似乎对少爷这样的性格还不是很熟悉,他挠了挠后脑勺,准备转身出去,少爷和老爷不一样,少爷的所有心事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虽然他身负重疾,可是他往那里一站,就绝对控制了一切。那种绝对的控制力和令人惊讶的洞悉力,是老爷绝对没有的。在北宫逆的掌握下,长江上游的大部分势力早就已经归顺了北宫家,这些,都是老爷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老爷,遇到了今天这样的一时归顺一时反逆的人,早就会皱眉采取措施。然而,少爷却是放任一般,不放在心上。
“对了。”北宫逆突然开口,叫住了快要走出门的管家。
“少爷,还有什么事情。”管家回身,看着那个靠在书桌前面的少年。
北宫逆只是沉默不语,阳光从他身后投影下来,洒下一大片阴影。
“喔!”管家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拍了拍他的脑袋,“云小姐已经安全月兑离了翼月教,正在回江南的路上。”
北宫逆皱了皱眉:
“下次,你只用告诉我她安全就好。”
管家突然明白自己多言了,虽然少爷派人去长白山,可似乎也是暗中指使,只让他和络月知道,没有让别人知道的原因,是因为少夫人么。毕竟,少爷似乎更加关心云小姐啊。
“还有,派人去唐门,告诉他们。他们丢的东西,我会帮他们找回来的。”
家轻轻的退出来,他没有看见,端着一杯茶的络月已经站在门口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看着里面,已经很久很久了。
“络月?”
“啊!”络月惊叫一声,手中的盘子月兑落,一整杯的茶都泼在了地上,茶杯也摔了个粉碎,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回头看见了付烟淼。
“对不起,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络月吓得立刻跪下了给付烟淼磕头。
付烟淼无奈的笑了笑:
“络月,你是不是太累了,你看,你这个月总是摔碎打翻东西。不过,也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不响就走到你后面拍你的。”
络月连连磕头,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好了,络月,这样,这个月剩下的几天你先休息,我让伊惜来照顾少爷。”
“不,少夫人,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求您不要让我去休息,让我继续照顾少爷吧,您相信我,我会做的更好的。”
“络月你不要怕,你的工钱我会照样发给你的。你已经太累了,这样照顾少爷,就算我放心,你自己觉得少爷能安心吗。你就这么舍得让他受累?”
“不是的,少夫人,我……”
“好了,乖,听话。”付烟淼拉起了络月,替她排掉了裙子上的灰尘,然而付烟淼在低头的时候,没有看见络月眼睛里面,近乎仇恨的光芒。
付烟淼让随身的丫环送络月回去,转头刚准备走的时候,书房的门,竟然开了。
“怎么?换掉我的贴身丫环,不准备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北宫逆半开玩笑半生气的说,他握着一卷书,靠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付烟淼。
“你在忙嘛,所以,还是不吵你。”
“呵呵,你以为摔碎东西还哭哭啼啼就不会吵到我啊?”
付烟淼摇头:
“当初娘和爹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不懂事还毛毛躁躁的丫头伺候你呢?”
北宫逆怂了怂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他回身,准备继续回到书房里面看书,似乎想到什么,他回头对着付烟淼的背影说:
“烟淼,虽然络月毛躁,但是我习惯了她这样的方式。如果你执意要换掉她,那么能请你不要再派别人来照顾我好吗。”
“可是,”付烟淼回头,她有些惊讶,“你一个人怎么行?”
北宫逆却没有给付烟淼回答,书房的门一如既往的合了起来。巨大的庭院里面只留下了付烟淼站在那里。
清晨有风吹过,快要落叶的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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