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尼方外之人,看人也是很简单,首要是人品好不好,会不会对自己的徒弟好,其次,再是看能力方面,文才武功,说的过去就行了,不一定是要旷世奇才。自己的徒弟的相貌和学识,算是一流但算不上顶尖,而且徒弟的鄙性她也知道一点,眼界还是蛮高的,她能看上的,应该也不会差。再说了这种事,师傅也只是给个参考意见,不是决定性意见,最终还是要看她本人和她家长的意思。
神尼与王动两人借着茶,慢慢聊开了,天文地理,数术筹算,越聊越发现王动学识渊博。神尼本人有师承,另外也与她多年游历江湖有关,但这王动年纪青青有这么大见识,真是太惊人。神尼开始想再去找找王动师傅这个人,纯粹是会一会,没有别的想法。与王动聊天,也发现王动这个志向似乎不小,但志向是什么,且不清楚。不事官家,但接下来要去京城,还要想下西洋,真的只是为赚钱吗,但从王动衣作谈吐,不象是个一味追求财富和个人享受的,神尼开始有点好奇和怀疑。她可不象徒弟嫁给一个有政治想法的人,朱元璋斗张士诚,她看在眼里,斗元蒙也看在眼里,燕王靖难,她也看在眼里,有政治野心的人,没有好的结果的,一人再厉害斗不过整个朝庭,伴君如伴虎,朱元璋杀的不只是武将还有文臣,开国功臣,几乎杀近,余下些能干的,朱棣接着杀。封王封候倒是离死不远的重要信号。
神尼看不透王动没有关系,至少有一点他清楚了,王动人品不差,这也就行了。临到最后,既然见了,总是要给点见面礼之类的,于是让王动把那剑法和步法演一下。当天晚上留了几张纸给刘秀珠,让她交给王动,王动一看,原来是改了些剑招,说了些要决,王动心里一乐,想来秀珠师傅这关算是过了。
当王动想喘口气的时候,长沙府同知荆大人差人找他,他赶忙赶了过去,同知大人分管教育,王动也不知荆大人找他什么事,反正只要是个当官找他,他都应该客气一点。
到了知府衙门,结果知府刘大人也在,原来是为了潇湘书局一事。
“静之,潇湘书局此次出了几部大作,如今已经是名动天下了,荆某这边也时时有外省消息过来问起静之和新书。”
“劳烦大人过问此事了,果真名动天下?,怕是骂名也是不少呀。”
“实不相瞒,亦有人告发新书,有违圣训,歪理邪说”荆大人笑着对王动说。
“呵呵,书,有争议或可争鸣,扣个有违圣训的帽子,静之可是担戴不起。”
“静之,书老夫也有看,委实立论甚高,但《论商》一书与圣祖皇帝训示有悖,也是事实。”刘知府插话。
“大人,小的不敢妄言,只是有些个法想看想,提出来大家一起议议罢了。”
“布政司也有人过问,说是有书传到京里去了,如今京城,潇湘书局出的书,已经有价无市。静之,要小心。”
“谢大人警示。”
“洪武皇帝起,道家一说,颇得上宠,《梦析》一书,如今已经有几个道观过来递纸,说是约那个写书的假道士论道,静之,你要不要去打个嘴仗”知府笑盈盈的看着王动。
“书局是做生意的,出书卖书,此书没违了法度即可,哪有要书店掌柜去与人打嘴仗的,再说,想来静之也不是那些个道士的对手,他们想找人练嘴,径找那作者便可。”王动知道知府大人在拿他说笑。不过他这话也是滴水不漏,两位大人也没啥可说的,他们显然还是帮着王动的。
“大位大人,小可倒是有一想法,潇湘书局愿出资印些经史子集,本想着与岳麓书院一起辑些本子,也算是便利湖广一带的读书人,也可平些众议”
“如此甚好,此事可是功德无量呀,难得静之有些善心,听着潇湘书局亦有租书一门生意,不知大掌柜如何作想?”刘知府问王动。
“天下贫苦求知之人太多,能帮一些是一些,几文钱一日,回去自己能抄多少是多少。”
“静之,我听得天心阁有书生说,潇湘学堂教些小二读杂书,有辱斯文。”荆同知,其实是个很开化的人,他只想把些不同的声音也告诉王动。
“好一个有辱斯文,说此话的人,若上能入庙堂,下能入草房,且来与我论斯文谈杂书。潇湘学堂只是引人求知授人生计。”
“那又怎的,红楼的班头都引去做了先生。”刘知府哈哈大笑。
“圣人有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未曾作言将相大儒方可为师。且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此道,不只诗文一说,百姓都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天下事事皆学问,皆有可教可学之理。年年寒窗苦读之人何止千万,学府应试,自弱冠到白头千军万马过此一独木桥,中举者人上人,落弟则仅西席入幕可以为计。若能开学堂授人以安家立命的手艺,静之以为,大善也。潇湘学堂以期破了血亲师徒相传的禁锢,广开学门,为天下穷苦之人谋个生路。”王动这番言论,把两位大人说的哑口无言,他们没有想到,潇湘学堂后面还有这么大的企图,有这么大的目标在里面,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结果,一起起身,对王动施礼。
“错怪了静之了,静之用心良苦,凡非人能察,以后,不论是印书,还是学堂之事,若要官府援手,但请开口。”荆同知说的这可是肺腑之言了。
当天荆同知拟了个文,送于刘知府看了下,然后刘大人也署上了名,并且盖上了印,此文直发武昌湖广布政司,布政司收到此文看后,也是击掌叫好,加了个印,直递京城。
朱棣是个勤勉的皇帝,每日用在批奏折上的时候,超过四个时辰,加上议事巡视,总之每天工作量在十二至十四小时。今年的事特别多,仅战事方面,一是交趾国的战事,这没有悬念,但这仗在打,就是要花钱,粮饷人马,都要安排,要过问,二是元蒙虽然被打惨打残,但没有打死,如今戍边的燕王当了皇帝,边境已经闹个不停,有开战,但效果不好,总是个事,三是各地总有各种各样的起义起事,很是烦人,四是建文余孽还是有。好的消息也是不少,解缙那边编的书,今年应该可以搞完了,如此规模的编书,他老子都不曾做过,这点上讲,他超过洪武皇帝了。郑和应该也不会让他失望,四夷来服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的事,如今最最重要的是徐皇后的身体。
燕王起事,徐皇后从心底来讲是抵触的,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王妃变成了皇后,但她这个皇后做的一点都不比她婆婆差,那个历史上留名的马皇后,朱元璋的元配。徐皇后坐正位置后,采《女宪》、《女诫》作《内训》二十篇,还类编古人嘉言善行作《劝善书》,颁行天下,深得朱棣的敬重。
是日,太医又被传了过去,朱棣过去看徐皇后的时候,已经用过药了,看到皇上过来,徐皇后仍然要挣扎着起来,朱棣连忙过去按住,“且躺着,不要动。”
“礼不可废。”徐皇后还是坐起来要施礼。
“坐着即可,不必多礼了。”朱棣只有在徐皇后面前,才能让人感觉到是个温和的男人……
“皇上,前些日子,听下人们闲话,京城里外面很多和尚在闹事。”徐皇后问朱棣。
“没有的事,此后有些闲人自行落发,到京城入籍,已有行文,按着先皇祖制,四十以上方可出家为僧,如今已经没事了。”朱棣暗自生气,不知是哪些个宫女还是近臣,嘴碎,又以这种琐事来烦皇后。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削发为僧,皇上,且不说这些人懒散,官府也需授之以活命之技才是正途啊。”徐皇后长叹。
“劳皇后费心了,今日朕倒是看到湖广过来个奏折,言长沙府一商家,自办学堂,教些圣贤书之外,还授些酒肆小二掌柜的技艺,主事之人上言地方,想办一学堂,教人以安生之计。此事大善,此计甚好。”朱棣说到这里自己倒先笑了。
“商家有如此济天下之心,倒也难得。”徐皇后也点头了。
“主事之人姓王名动,吏部户部兵部工部四部居然都知此人之名,倒是一能人。”朱棣看徐皇后有点兴趣,就顺着这个话题讲开了。
“有此事”徐皇后还真被他说的有点兴趣了。徐皇后一直把礼劝朱棣爱惜百姓,广求贤才,恩礼宗室,毋骄纵外家,当作是自己皇后的本份。
“吏部言此人一介书生富有词名,有填词著书,词倒是刚才有人诵了两曲,书朕倒是没看过,改日还要寻来看下。户部则说自人入了大商号做了掌柜,前些日子,更是把岳阳楼包了去,管着修葺,办成个似模似样的酒楼。兵部则奏此人还是匠作坊的掌柜,供着朝庭兵器,且质料工均为上等,非同行可比,且官家兵器司的看了,都说从不曾见过有如此手艺的兵器。工部秘密派人去察了他的匠作坊,回来后也是夸到了天上去,把他吹的鲁班在世诸葛重生。朕倒是骂了他们失察,如此大才,居然是办了个杂学,由知府例奏,才传到朕的耳朵里。”朱棣笑的很开心。
朱棣的笑容感染了徐皇后。“听皇上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奇才。妾身倒要恭喜皇上得一贤才。”
“朕已经命人去查探了,看看此人是否确有高才。不过,看他写的诗文,还真象是可堪大用之人。”朱棣脸上的笑意更胜。
“是吗,愿闻其详。”
“皇后且听他的词,适才朕命解大人抄一曲。”当下从这衣袖里拿出来来个白绢,本来朱棣就是想拿来给徐皇后看的,徐皇后自小静好读书,称女诸生,这段时间病重,朱棣也是想办法能让她开心些。
泌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注:永乐五年(1407)正月十六日,直隶及浙江诸郡军民子弟,私自削发为僧、赴京冒请度牒的就达一千八百余人。礼部如实奏报。朱棣大怒说:祖宗早有定制,民年四十以上才许出家为僧。今犯禁如此之多,是不知有朝廷之举。立即命将千余人全部送至兵部编籍为军,发戍辽东、甘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