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诗诗没能听到接下来的喝彩声是怎样的热切,歌曲唱到最后一段时葡萄酒的后劲上来了,十指猛然一松,半趴到琴键上昏昏欲睡起来。
楚信风跳下高台却又顿住步伐,只见一直风姿默然的秦夜从宴会一端急步踱来,拔开数重人群之后将钢琴上那个瘫软成泥的女人扶起来,半夹半抱着向厅外走去。
途径一半,言诗诗软趴趴的身子猝然一歪,蓦然吐出一口污物来,好死不死的喷溅到两个光艳亮丽的人身上。耳畔即时响彻刺耳的尖叫声:“啊,我的衣服,恶心死了。”明眼人一眼看出,是之前嚼舌根的那两人。
秦夜淡淡的看了一眼,又落回怀里人身上,睡意依旧安然。他嘴角若有似无钩动,一弯腰直接将人抱了出去。
庄桐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的跟出来,急声问他:“夜,诗诗没事吧?”
时隔数秒,秦夜淡淡应:“她喝多了,我带她回去,你自己开车小心。”
庄桐是个识相的女人,一听这话便不再跟踱,定定瞧着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好,到家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嘱咐也是无用,心知肚名他不会打。
秦夜将人扔到后排座位上,借着车内幽暗的光审视她一张酡红嫣然的脸颊,微微嘟着嘴,长睫在脸上烙下两排密实暗影,好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之前不觉得这个女人哪里美,今晚却又出其不意的被她的华光惊滟。他起身出去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几口掐灭后重新探进头去:“言诗诗,时间差不多了吧,要不要考虑醒来?”
言诗诗之前还堪为静止的睫蓦然颤了一下,两侧的手掌也微微发力攥紧。
秦夜满意的扯动唇角,到车外倚上车身等她。
言诗诗一边慢动作出来,一边呕到吐血,真真是奸诈无边的人物!她也是被逼无奈,之前真的是犯浑发晕,几杯酒装到肚里就找不到北了。直到欢呼赞叹声越来越胜,她才恍然清醒,清楚定位。一个举着小皮鞭满山坡跑的疯丫头,在这里举世优雅的巧然弹奏算怎么回事?要怎么说,说她天资聪慧?还是自学成材?亦或实话实说?
她勾着头冥思苦想,男子懒懒的噪音已经在头顶炸开:“这么久了,再翻花的借口也该打点清楚了吧?”
言诗诗猛然抬头,险些撞上他线条完美的尖下,只见他偏头一闪,微微眯眸间凌厉看她。那眼神,好似她是他不成气的儿女。
她虔诚的退离他远些,自作矜持的笑了一下,却是比哭还难看。
“夜风真好啊,一吹酒劲就醒了大半。喝太多了,之前我没做出什么出格丢脸的事情吧?”
秦夜操起手臂,忽然似水从容的堪堪瞧着她。
言诗诗心中七上八下,深度思及一个律师分析世态的精准度与严重性,如果他知道她是灵魂穿来的,会不会当她是唯心主义利落斩杀了?这种事搁她身上她也是不信的。一时间惆怅得无法应对,就只能跟他装傻,眨眨眼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胡乱在脸上模了两下:“有什么东西么?还是妆花了?”
秦夜薄唇一抿:“没有,都无尚妥贴。”尾句拉了长音,语气一下轻恬;“就因为太妥帖了,稍有一点瑕疵才叫美中不足,你说呢?”
言诗诗盯着他看了须臾,有一种生猛的劲头招势着她就要豁出去了。神色却戏剧性的一垮:“秦夜,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注定粗俗。不,应该是在你们所有人心里,今天他们背地里怎样说我你也该听到了,一定觉得很欢畅吧。”话到此处自己都笑了,讪然讽刺道:“是啊,我一个乡下女人自学成材像什么话,应该一直粗俗下去做世人的小丑才像话,才不会辜负命运对我的不公对不对?”
秦夜神色如初,一张脸扎在灰暗不明的星光下,微微抬高下巴看她,洋溢着几分英气的眼眸十分动人。抚了抚眼角,作微微好笑状:“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我是说你的歌唱得是不错,可是有一句发音不准。Reaching/for/a/love/that/seems/so/far”
“……”言诗诗磨牙霍霍,盯着秦夜一张被夜风微渡翩然的脸,吃人的心思都有了!
主角一早退场,宴会再怎样进行下去就是他们的事了,能看出秦夜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言诗诗虽不至于醉死,可是头晕却不可避免,由其一坐进车里,整个人都似七浑八素起来。
秦夜侧头看她一眼,将车窗敞得大开。夜晚清凉的夏风吹进来,簌簌一片响动。
言诗诗深深吸了一口,脑子清醒后想起问他:“女乃女乃呢?”一晚上都没看到她人啊。
秦夜忍俊不禁:“如果我没猜错,该是在家伤春悲秋呢。”
“什么意思?”
秦夜抿起唇,似笑非笑:“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言诗诗阑珊的:“哦。”了声,转而又好奇:“西城男孩的歌你听过?”
秦夜语音平淡:“不记得听过,可是好多首都会唱。”
言诗诗啧啧叹:“看来不止楚信风,你也是年少轻狂过的。”果然,他们这种‘老年人’也是有春天的。
“是不是年少轻狂过我不知道,可是,所有叛逆男孩儿会的我都会。”
言诗诗转头盯紧他,打量许久越发赞同他的话,能看出来的事。
秦老太太果然没能跑出秦夜预言的命运,言诗诗回到秦家时她老人家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老管家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半晌话也不说。
秦夜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在老太太对面坐下:“输了多少?”
秦老太太一听到秦夜的声音,扑腾一下坐起身,表示性的抽搐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头。
秦夜平淡里渗出一丝凌厉,盯看得老太太一阵瑟缩之后站起身上楼。
言诗诗见势扑过去,一脸无邪的好奇:“女乃女乃,也就是说您不仅喜欢暴走,还是个赌徒对不对?”真是不安份的西阳红啊。
“扑哧”张叔那一本正经的老脸蓦然一耸动,就连走到一半的秦夜挺拔的身姿也明显顿了下。
接着老太太拧上言诗诗的脸抱怨:“哪有这样说女乃女乃的。女乃女乃平日打牌是把好手,基本从未输过,今天竟输在庄桐那种小辈手里,女乃女乃这心里能过得去么?”
“庄桐?”言诗诗瞳孔一紧:“宴会时女乃女乃被庄桐拉去打牌了?”
“一跟小夜说完话就被拉去了,女乃女乃也是太久没模牌,所以手痒痒了。”
言诗诗盯着不知明某处失神,难怪整场都找不见女乃女乃,也不见她在宴会厅里出现。
那晚言诗诗立下豪言壮语,要替秦老太太翻版,非将当晚那些跟她打牌的人赢得七零八落,约人的义务就由秦老太太负责。为此秦老太太还专门为她制订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营养大餐,在她眼里赌博也是件多么神圣且劳心劳力的事啊。
每每秦夜盯着言诗诗独具一格的餐饮,数秒后都会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指着言诗诗煞有介事的问:“你确定要跟着老太太一起折腾?”
言诗诗咬着高档餐,津津有味的笑着:“当然,我已经在女乃女乃面前夸下海口了。”
秦夜放下手中的报纸,亲自指点迷津:“知道老太太不败的神话是怎么造就的么?赢了就闪人,输的机会都不给人留下,能不神么。”顾名思义,起初若一输了,就会永无止境的想着翻本。实则……牌打得烂极!
言诗诗仍做漫不经心状:“庄桐也知道这事?”
“几乎举世闻名。”
言诗诗用力咀嚼了两下,站起来说:“那更得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