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诗诗一早起来准备上班,埋头苦战许多天,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了。一边下楼一边悠悠的想,楚信风许诺过,等手头上的事结了,不但给她丰厚的酬劳,还要亲自当向导去楚氏几个度假山庄去消遣一下。之前从不知道,原来楚信风名下的产业竟然这样多。
秦夜总是秦家第一个下楼,今天与往日不同,家居服没有换去,闲散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清晨的几缕阳光照进来,洒下浅浅的一层细灰,将人装缀得风华绝代。一偏头看到言诗诗下来,散散的问:“吃个早餐穿得跟个画似的,自在?”
言诗诗愣了下,心口怦怦的跳。秦夜总是坦然,就算昨日发生过天大的事,大到别人以为即便天地不色变,人之间也该有什么东西改变的时候,他却像云淡风轻的翻过去了,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抬步向餐厅走,边答:“要去上班的,难不成要穿着睡衣去。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吗?”否则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会闲情逸致的看报纸。
秦夜转过身望过来,那缕明光照进眼眸,轻微眯上:“不是让你今天不上班了,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昨晚白请你吃那么多东西,这是打狗了啊。”
“说不去就不去了?昨天不是随便开个玩笑么。”也就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当着众人面跟唱曲似的。她不傻,才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秦夜扔下报纸一脸认真的过来:“不真的还假的么,说出去的话你能收回来?”
言诗诗扶着桌角看他走进,大大的眸子光茫闪烁,心里微许异样,如果说出去的话真如泼出去的水,是否也可将其他的话当真?
秦夜像会读心术,靠近些,修指已经捏上她一侧白女敕的脸蛋:“全是真的,无论哪种场合,但凡我秦夜说的,含金量就低不了。”看她瞪大眼,无措想要躲闪,嘴角一咧哧哧的笑起来:“以为都跟你和楚信风一样么,整个嘴片子。真不能再跟他混下去了,会把你带坏。”
手指已经松开,自得的坐到餐桌前正儿八经的开始用餐。
言诗诗转过身,将椅子拉近他一些,煞有介事:“不在楚信风那里工作,我干什么啊?我可不想天天什么都不干的吃白食,再说我每个月还得往家里寄钱呢。”以她现有的硬件条件,在这样繁华如水的大都市里能有现在的工作,简直烧高香了。没有楚信风的面子,便是想也不用想的事。
秦夜托上腮作思考状,半晌,若有所思:“看来你是个劳苦命,城里又不让放猪,就先帮楚信风将现在的业绩导上正轨,之后我在所里给你找个差事。不是对这一方面很感兴趣么。”
自然感兴趣,最在行的也就这个了。在这个领域里她就有无师自通的本事,法条一攥到手里,便可过目不望。否则也不会纵横几**域,无论是不是平时用得到的,都略知一二。面上不敢做太大反应,斟酌一下,故作犹豫:“这样也行,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来。”
秦夜垂下眸子:“你不是很能耐,有你不能干的事?”
言诗诗白眼球抛给他,知道他又拿昨晚讽刺庄桐的那番话说事。没好气的轻哼过,将椅子拉回位置上吃饭。
下人上来收拾,秦夜抬腕看了眼时间,问:“老太太又不下来吃饭?这两天似乎不太爱起床啊。”一般到上班离开也是见不到人的,以为只是夜里玩得晚了,早上难免会有懒床的现象。可是接连三天了,秦夜没法不放在心上。
“老太太昨晚特意吩咐过,说她这几天睡不够,干脆就自然醒,不让我们上去叫了。”
秦夜面色微沉,点了点头没说话,直接起身上楼。
言诗诗听到这一句手里的动作顿住,再看到秦夜的反应也跟着不踏实起来。毕竟秦老太太的年纪大了,精神头一直很足,如果哪一日稍微颓奄了,做晚辈的就格外不放心。言诗诗快速跟上去。
秦夜直接进了秦老太太的卧室,坐到床边轻轻的叫了两声:“老太太,老太太……”
秦老太太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夏末的朝阳大片大片的洒进来,秦老太太听到叫声缓慢的睁开眼,看样子果真十分困倦。看清秦夜后,板着脸教训:“你小子怎么不去上班?谁让你跑来叫我的?我还没睡够呢。”
言诗诗一走到门口,就听到秦老太太这任性的一句话,微微一笑凑过来:“女乃女乃,都几点了,您还不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秦夜阴沉着脸,俊眉深蹙的看着他。
秦老太太坐起身,睡得太久,身体沉缓到动作也不利索,秦夜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起来。面色也更加冷森不适:“平时不是挺能折腾,有病没病的也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相要挟,现在怎么了?觉得对不起我了?”
秦老太太将目光来回在两人间穿梭,转而恍然大悟:“你们两个小东西不会以为我老太太这是生病了吧?”
秦夜挑眉:“要不然呢?越老越懒了是不是?”
秦老太太像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言诗诗又去看秦夜,最后才小声说:“诗诗上次从家里带的包里有一杯自酿的酒,那晚我一品尝觉得口感真是纯正。怕你们不让喝,所以……所以晚上睡觉前就偷偷喝上一小口,别说,对睡眠真有好处。”
言诗诗明显松了口气,坐过去掺上她的胳膊哭笑不得:“女乃女乃,您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啊,吓死人了。那个酒是我妈采山上的五味子酿的,少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不过也别喝太多了。”望向秦夜笑了笑:“放心吧,看来只是女乃女乃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
秦夜盯瞧的目光终于松懈下来,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起身时扔下一句:“以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大大方方的。”
秦老太太提着气不敢说话,直到人出了房间,才偏过头对着言诗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啧啧叹:“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孙子,他这是不高兴了,都赶上他是我女乃女乃了。”
言诗诗忍不住想笑:“女乃女乃,你这样他能高兴么,你自己是过了嘴瘾了,对我都藏着瞒着的,看到你跟平日不一样,能不多想么。秦夜的脾气是怪了点儿,可是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么。之前听到下人说你好几天了都起不来床,他看似没什么表情的,拔腿就上来了,看他这会儿挺淡定,只怕都吓坏了。这世上恐怕没人比他更关心你的了。”这一种至情至义的浓厚感情,让她只看着都觉出感动。并且她深知这不是他的亲女乃女乃,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
秦老太太心平气和的听完,伸手捏了捏言诗诗的鼻子:“你啊,天天帮着他说好话,现在就看出远近了吧。”见言诗诗义正词严想要辩解,阻却她的话接着笑吟吟的说:“放心,女乃女乃没吃醋,你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了。只要你对小夜好,我死都冥目了。别嫌女乃女乃唠叨,小夜真是天下难找的好男人,只要是他认准,并且想一生与共的人,就如何也掉不到地上。你对他好,他表面不说,转过头再给你的,只多不少。”他们如何不是这样一种模式。即便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秦夜将她这个老太太摆在多高的位置上,难得情深意重的男人。
言诗诗暗自认可秦老太太所说,秦夜在情感上绝对算铁血铮铮的人物,不论曾经为谁付出过,能得这种感情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她昨晚的话虽说是加了情绪的,可是拥有秦夜的人便是有了整个天下一点儿都不为过。
秦夜难得也会忙里偷闲,确定老太太没事后才说出意图,决定带着秦老太太和言诗诗出去放松一天。场所都早一步选好了,有山有水的湖畔,吹风,钓鱼,晒太阳,大好晴天里也算是一种享受。
可是秦老太太推月兑不去,从楼上下来困眼迷离的样子。优雅的打了一个哈欠冲着秦夜抱怨:“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让我跟着,要真想让我去怎么不早说啊,偏偏我昨夜喝了酒,到现在还醒不来你才说要出去玩,明摆着成心的么。”
秦家上下早见惯了秦老太太当着孙子无理争三分的本事,自己从来没有错,黑的也可说成白的。
秦夜悠悠的抬起眸子:“是,全都是你的理,我的不是。没睡够上去接着睡吧。”转首叫上言诗诗和秦家几个下人:“带上东西,我们出发吧。”
言诗诗不放心,走前交代厨房给老太太做点醒酒汤,老这么迷幻着也不是个事啊。
路上楚信风打电话过来,苦笑了声,无可奈何的咬字:“言诗诗!你这个无情无意的东西,还真给我罢工是不是?”
言诗诗也很无奈,心里微微对不住他,好言道:“对不起啊,今天请一天假,明天我会准时去上班,今天的任务补回来就是了。”
这股低眉顺眼的劲头让楚信风稍为顺心,确定人明天会来上班后,不咸不淡的说:“量你也不敢不来,否则工资不发了。”
言诗诗一愣神,电话已经被一边至始闲散开车的秦夜握在手中,话语阴阴地对着电话说:“你还有多少东西没从我名下接手不知道么?那点儿工资有意思?”
楚信风咬牙切齿,一阵痛恨:“秦夜,你行,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算我白认识你了。”叹完愤愤地挂了电话。
秦夜一侧手,将电话扔出去。对着窗外明快的光嘴角扯出笑意,偏头陷进一段回忆的过往中。
第一次见楚信风是在哪个酒巴?初来F城名头还不响,也没个知心的朋友。突发奇想想要喝酒,车子往路边一开,寻个场子就进去了。不知几杯下月复,又觉得兴致全无,本来已经打算走人的。一个醉意淋漓的女人就进来了,瘫软得一摊泥似的往他怀里撞,酒气熏天的嘴巴对着他的脸浓情蜜意喊楚信风的名字。他不排斥女人,可是这样的女人又着实不喜欢。将人拎起后忽然烦躁,紧着眉头问她:“哪个包间的?”
女子刚念出两个数字,就立刻被他拖回去还给正主了。花天酒地的场子里,楚信风坐在沙发上衣冠楚楚,周身风流妖艳,眸子却清明得不见半丝迷醉其中的情感。心灵一根弦微动,觉得这人熟悉,刹那迟疑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
明明冰火不相融的性子,时常相处的法子也都是叫劲,可是两人自那之后还是成了最好的朋友。男人相处的方式不同女人,即便很多事不说,想法也能一眼看出。F城有大把的人暗中品评这是对黑白无常的人物,一个黑袍一个白褂,偏偏就能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呢?秦夜倒觉得这世上事不是事事难说,很多也是有理由的。他跟楚信风都是拿捏着性子过活的,呈于世人面前的样子是真是假只怕夜深人静时自己都朦胧恍惚。但有一点他敢肯定,两人的内里定有某种相同的特质。
言诗诗没钓过鱼,看别人做时觉得挺简单的一件事,坐在岸上摆摆姿态鱼就自动上钩了。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伸头看看秦夜,成果颇丰。感测她的目光转过头,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挑挑眉,那意思,你可差远了。
一个下人看不下去了,觉得言诗诗不适合做这件事情。过来轻轻的拉了拉,小声说:“诗诗小姐,咱们还是去那边炖鱼吧。”老这样干耗着,看的人都于心不忍了。
其实言诗诗早有撂挑子的想法,她虽也有内敛沉稳的一面,但主导性情还是颇为好动的。兴致勃勃扔下杆子,去一边帮忙。这种炖鱼的方式很特别,岸上支起锅子,现场取水炖里面自产的鱼,据说做出来味道格外鲜美。
一切准备就绪,言诗诗拿着个容器到岸边取水。之前并不深,下水清凉,没到小腿以上,舒服得很。往前走两步再深入一些,抬脚间踩到一块石头上身子一歪直直往下栽去,“啊”一嗓叫出来,惊恐得紧紧闭上双眼。良久,预想中落汤鸡的命运没来临,腰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轻微一带,整个人被提了上来。
言诗诗缓缓睁眼,秦夜微微奈何的眯着眸子:“怎么?钓不上鱼就自己做一次美人鱼过瘾?”
言诗诗明显吐了口气,心也一下着了地。
“吓死我了,谢谢你啊。”抹了把汗起身,却见他没点儿放手的意思。不禁狐疑:“你干嘛?松开啊?”
秦夜握在她纤腰上的手捏了捏,表情仍旧不丰富,桃花眸子微微眯起:“以我们这样的关系,你不该做点儿什么吗?”
言诗诗学着他的表情,也跟着眯了眼:“你觉得我该做点儿什么呢?”
秦夜再作势想了想:“你们这个年龄的人的恋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怎么做?”
言诗诗也跟着想了想:“我跟猪打的交道比较多,不知道我们这个年龄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你们老一辈的人呢?”
秦夜一侧嘴角钩起,言诗诗头脑一白,呼喝着中计,结果他人已经砸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吻上她,吻计高绝,轻重有度,辗转**,再放开,言诗诗已喘息浓重。他放开她,再抬头,满意的微微笑着:“我们这一代人喜欢人知恩图报,不喜欢心慈手软。只是地点实在不好,否则绝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言诗诗调顺气息,脸上火辣辣的烧着。不自然的四周瞧瞧,几个下人也不知何时被清散场了,只有秦夜趟着水上岸。她回过神,几步追上去狠狠敲打他的背:“秦夜,你绝对是故意的。”
秦夜停下来转过身,要笑不笑的:“是我操控了你的思绪让你掉水的?要说故意也是你故意才对。其实以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再亲密的事都做得来,没必要费心的制造机会,万一我不刚好经过,又没刚好接住你,你岂不是不能称心如意了?”
言诗诗气得牙龈痒痒:“听你这意思是我占你便宜了?”
秦夜点了点头:“你以为呢。”
“……”
饭还没有做好,秦夜跟言诗诗坐在一边等着给做饭的几个下人无形中造成很大的压力。言诗诗清楚看在眼里,就向秦夜提议:“既然饭还没做好,我们去四周看看风景吧。”
秦夜起身,顺带拉起言诗诗牵着手沿着岸缓缓的走。绿影葱茏,景色美不盛收。正午时分的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彼此手掌有温度,温缓的传出。这样沿着岸走,忽然有天长地久的感觉。
言诗诗被这种细腻微妙的氛围熏染,陶醉中生出尴尬。故作无他的四处看看,还是无所适从。轻微咳了嗓,侧首问他:“楚家出事之后,可心他们去哪里了?”这纯是没话找话。
秦夜“嘶”一声轻叹,抬头弹上她的脑袋:“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眼色啊。是能乱搭话的时候么?”
言诗诗干干的笑了笑:“忽然想起这事了,忍不住问了出来。嗯?可心他们去哪儿了?”
秦夜盯着她看了几秒,偏头苦笑:“你真年轻么?挂心的事比我还多啊。没见过,这事你得去问楚信风,就算他说不知道,也一准知道。”
“什么理论逻辑?”
秦夜轻笑:“你见过谁在感情上讲逻辑的?”
言诗诗哑言,是啊,感情这事哪有道理可言。别看楚信风装得满不在乎,三十来年的骨肉亲情说割舍就能割舍了么?
那边的人终于把饭做好了,远远的扯着嗓子招唤:“少爷,诗诗小姐,可以吃饭了。”
言诗诗如临大赦,抽回手欢快的招手回应:“好,马上就来。”叫上他就走:“快走吧,能吃了。”
秦夜跟着走了两步,一把扣住她一侧肩膀,没等她回头温温的嗓音已经传出:“你到底要羞涩到什么时候?”
言诗诗整个人一阵瑟缩抖动,这个男人太尖锐了,让她没法从容淡定,毕竟脸皮这东西不是说厚就能厚起来的。
“你别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好羞涩的。”恋爱这东西是需要经难的,她情路空白,这算是初恋了吧?没点儿矜持的感觉怎么像话。
秦夜不再点破,身后哧哧的轻笑出来。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早过了晚饭的时间。
快到秦家别墅的时候秦夜接到一个电话,没听出谁打来的,嗯了两声就利索挂断了。一将言诗诗放到门口,转车接着离开。
大厅里几个下人在说笑,一见到言诗诗进来,欢快的围上来:“诗诗小姐,今天玩得开心吗?累不累?”
凭心而论挺开心的,言诗诗笑着答:“还好,是有点儿累。我上去洗个澡。对了,女乃女乃人呢?”
其中一人指着楼上:“老太太吵着困了,先回房间睡了。”
言诗诗玩心大起的上楼,一心想着抓个现形。
秦老太太的房间里很安静,就连灯光都十分微弱,看来真是睡下了。言诗诗轻微打开一条缝隙,又没见床上有人。再开大一些,就见秦老太太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状态十分安然,姿态久久不变。
她试探着唤:“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秦老太太却像全然不知。
言诗诗心头“咯噔”一响,推门进去,秦老太太轻瞌着眸子,头一侧枕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