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一卷厚厚地卷宗被扔到了地上,明珠王抑制不住愤怒的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糊涂东西!”
这是在王宫中的一个小小的休息室之中,站在一边的只有三个人:内务大臣田庐,北丰朝和兰斯。
在大王子弘治明珠提出议和草案的时候,明珠王看起来不置可否,但是没想一回到到后面的休息厅,就大发雷霆。“让他去谈判,竟然谈成这个样子,一塌糊涂!难道他一定要把整个国家都卖给别人才高兴吗?”
田庐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文件,说道:“大王子年纪还轻,谈判这种事情,自然是需要经验积累的。”
“还有!”明珠王气急败坏地说道:“廷玉山!廷玉山是什么东西,难道我不知道吗?这家伙鹰视狼顾,在南方,勾结著五六个部族的叛贼,在京城,使尽各种手段贿赂官员,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把他放出去,他是什么,他是一条龙啊!放走他就是把龙放到大海里去,还让他去带兵,我这不是找死吗?真是不知道他天天在想什么?”
这一下田庐也不敢接口。
“哼!”明珠王重重地说道:“参加谈判之前我跟他说得很清楚,谈判的原则就是互惠互利,绝对不能够显示出我们急于停战,结果你看看,他弄成了什么样子?”
田庐犹豫地说道:“陛下,你看……有没有可能重开谈判?”
明珠王闭著眼睛,躺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接著现在就重开谈判的话,他们的条件只会更加苛刻,这些水晶国的家伙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得寸进尺,不给他们的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跟你平等对话的。”
田庐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明珠王闭著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传下命令,让西华将军将主力下向南移动,集中主力,等我的命令准备进攻仓镇。”
田庐犹豫了一下说道:“仓镇,那可是距离剑都非常近地方,而且形势上属于孤军深入,就算攻下来,也站不住脚的。”
明珠王不悦地说道:“我知道。你就去传令就是了。还有,命令南齐将军暂时停止平叛,和叛军暂时议和招安,不管叛军提出什么要求,暂时全部答应,所有军队主力集中到浣西国的边境处,准备对浣西国进行进攻。
田庐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多么大的战事啊,以明珠国目前的情况支撑得住吗?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兰斯也听得迷惑不解,虽然他对于明珠国的局势了解不是很多,但是总的情况他还是知道的。
明珠国目前是捉襟见肘,左支右捉,处处随时都有不测之祸,但是明珠国现在竟然还有信心同时进攻两个国家,甚至连内乱都放到一边。
“你们都下去吧。”明珠王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需要静一静。”
北丰朝临走的时候问道:“陛下,下午的画展还参加吗?”
明珠王打起精神说道:“当然。你们两个中午不要走了,留下了陪我吃午饭。吃午饭后我们就去。”
兰斯和北丰朝同时躬身施礼答应,退了出去。
如果是平常,明珠王赐宴应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此刻的兰斯心中却是后悔莫及,可惜呀可惜,如果是在家里吃,就可以吃到天下美味了,因为由凤音在家里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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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个人来到外面一片僻静的地方,北丰朝冷冷的望著兰斯,兰斯怔了怔,发现北丰朝今天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虽然平常也是这么冷傲,但是今天仿佛又多了二分不悦。
“我听说,昨天凤音小姐去看你呢?”
兰斯说道:“不错,”
北丰朝淡淡地说道:“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兰斯微笑著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北丰朝冷冷的望著兰斯,眼中闪过一丝寒冷,“你信不信,我能够让你在挥手之间就身败名裂。”
兰斯微笑著说道:“是不是真的?”
沧海月手按剑柄向前踏上一步,眼睛静静地盯著兰斯,杀气立刻向兰斯袭来,兰斯胸膛微挺,丝毫不让的抵住了北丰朝凌厉的气势,说道:“你不用装腔作势了,我知道你不会出手的。”
北丰朝冷冷的说道:“何以见得。”
兰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打无把握的仗,但是你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的弱点所在,还没有把握打败我,因此我知道你不会出手。你只是在试探我是否已经从昨天的伤势中恢复,我可以告诉你,除了表面的这点外伤,基本上来说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往还要强上一两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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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丰朝观察者兰斯挥洒自如的样子,略微迟疑,已经知道气势已沮,突然收剑说道:“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兰斯怔了怔说道:“什么?”
北丰朝淡淡地说道:“我把你看作是难得的敌人,对你这样的对手我是不会掉以轻心的,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在气势和心智上完全的击败,击溃你,让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兰斯淡淡地微笑著,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北丰朝语气中的威胁,说道:“你办到之后再说好了。”
北丰朝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吗,我已经调查你很久了,要战胜一个人首先要了解他,我知道你不是叶惊雷,叶惊雷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因为我查过名册,候立的雇佣兵小队,从明珠国出发的时候根本没有叶惊雷这个名字,而且,尽管你假造了一整套的身份,但是这些身份毕竟只要仔细看还是能找出破绽,比如说,尽管你的所有的资料都很全,但是在不同的地方,在文件中你的笔迹都是完全不同。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是还没有查到你真正的身份而已,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籍籍无名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另外一个身份。”
“既然如此,”兰斯微笑著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明珠王?”
北丰朝傲然一笑,说道:“因为我并不是要让你身败名裂而已,而是要击败你,摧毁你的意志,击败你的精神,让你永远从精神上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用这种手段来赢你,那真是暴殄天物。真正的对手到哪里去找,用这种手段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啊?”兰斯有些迷惑地说道。
“不错,”北丰朝冷笑道:“我的确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我承认,但是战胜一个对手,就象获得一个女人一样,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定要让他从心灵上完全臣服才行。就象要获得一个女子,就虏获她的心,光得到她的身体又有什么意思?同样的要战胜一个人,就要战胜到让他永远臣服在你的脚下。这样才够意思,”
“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同意在适当的时间,在我提出挑战要求的时候,你接受我对你提出一次任意形式的挑战,这件事情我们就翻过不提。”
“如果我不同意呢?”兰斯问到。
北丰朝冷笑著说道:“那让我想想看,何子清,和洋,聂廷智……”
随著北丰朝嘴里吐出一长串的名字,兰斯只好苦笑,如果事情揭穿的话,他还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这些人,必然都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
看到兰斯沉默不语,北丰朝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你可能会觉得吃了亏,我也不是没有补偿的措施。我欠你的人情,你可以再适当的时候向我提出在陛下的面前支持你一次。不管成功与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兰斯苦笑,这就是所谓的威胁利诱双管齐下了。不过,即使仅仅是威胁,兰斯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个利诱也只不过是给兰斯一点面子,让兰斯感觉好过一点而已,从此可以看出,北丰朝的确是擅于攻心之战,对于人的心理有深刻的了解。
“好吧。”兰斯深吸口气说道:“一言为定。”
兰斯心中也想到,老实说如果是在刚到明珠国的时候,北丰朝向自己提出决斗,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兰斯在战技修行方面屡作突破,已经远远超出了当日和西华秦对决的水准。
特别是前几天的一战,让兰斯更是信心大增,兰斯相信,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是不会输给北丰朝的。而且时间是对自己有利的,拖得时间越长,北丰朝击败自己的机会就越小。这也是兰斯同意北丰朝的建议主要原因。
※※※
下午,明珠王带领著兰斯和北丰朝,跟著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出发去参加一次上流社会的聚会。
这一次的聚会,主人是一个来自楚南国的伯爵。据说这个楚南国的伯爵,他的祖先是一位明珠国的贵族,娶了一位楚南国贵族作为妻子,获得了一块楚南国的封地,因此就移居到了楚南,这次,这位伯爵大人来到明珠国,是想回来看一看祖先的国度。
据说这位伯爵大人喜欢周游四海,结交各种朋友,性情豪爽,虽然刚刚来到枫城没有多久,但是却已经结识了很多社交界的名流,成为目前枫城上流社会的热门话题之一。
不过,今天的这一次聚会,才是这位伯爵大人正式出现在社交界的第一次聚会。因此,这一次聚会是非常隆重的。
据说这位伯爵大人对于收藏艺术品非常有兴趣,收藏了很多古代的艺术珍品,这次的聚会,便是他非常慷慨地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收藏品。
这种风雅的社交活动,明珠王自然不会放过。一早就发出通知,将会参加。
国王参加聚会,相应的保安措施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明珠王一项都喜欢表现出一副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平民君主形象,因此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有戒心。
尽管每次聚会之前,明珠王都会派他的手下事先到他要参加的聚会上去进行彻底的保安措施,这一个任务,一向都是由夜莺负责的。
所谓的夜莺,是明珠王手下的亲自指挥的一个半军事化,半特务化的机构。他们专门负责直接接受明珠王的命令,进行明珠王的安全保护以及对于国内的任何突发状况的情报的侦查。
明珠王把这个组织起名叫做夜莺,夜莺的首领,叫做颜真,也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从来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每一个人都在传闻中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它就像明珠王的影子,但是也成为明珠王最忌讳别人提到的问题。
因为,正因为明珠王对出席任何的聚会,都充满著多疑的特点,但是这种多疑的性格却正是明珠王最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和提起的。
因此,每一次的聚会看起来虽然有几百人的仪仗队,而真正参加聚会的时候,他的身边最经常陪伴的就只有三个人内务大臣田庐,兰斯和北丰朝。
但是,在实际的聚会场所中,却遍布著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参透进来的夜莺的成员。
举办这次聚会的桑德斯伯爵,看起来有四十出头,淡黄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穿著华丽的带著家族纹章的礼服迎接明珠王。
聚会已经开始了,在伯爵的展示大厅中,四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艺术品,来参加聚会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欣赏著。
明珠王是最显赫的贵宾,伯爵大人自然要亲自陪同。
在桑德斯伯爵的引领下,明珠王把那琳琅满目的艺术收藏品一件件地看过去,挂在墙上的大部分都是画儿,有些是手工艺品,放在地上,有些是雕塑,有些是木刻,还有一些是非常小的古朴的小东西,据说是从各地的原始居民那里收集来的。
明珠王走到一副画的面前,见那幅画画著一副战争的场面,两支军队在做殊死搏斗,天空残阳如血,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兵器,烽烟处处。
明珠王站住脚,点了点头说道:“这幅画,是当代名家杨遽然的作品吧。”
桑德斯伯爵点头说道:“陛下果然眼光独到,见识广博,正是。”
明珠王点了点头,露出了欣赏的神色说道:“他的其他很多作品我都欣赏过,只有这一副好象没见过。杨遽然的作品,大多都是以反映战争场面为主的,但是却没有一般人描写战争那种一味残酷,也没有像现在的新画派描绘战争那样过于唯美和理想化,他的画里面充满著一种壮丽的凄厉的美,一边反映著战争的残酷,而同时画里面却隐隐表露出一种浪漫,一种铁血的浪漫,所以有人评论杨遽然的画是一种残酷的浪漫。”
桑德斯伯爵用惊讶地目光看著明珠王说道:“早就听说陛下对于绘画一道见解独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幅画经过陛下品题,立刻身价倍增矣。”
明珠王微笑著说道:“那怎么敢当,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然后两个人又继续走下去,走过几幅作品,明珠王就会停下来评论一番。
兰斯和北丰朝跟在明珠王的身后,乖乖的不去抢明珠王的风头。
兰斯的心中却在暗暗慨叹,跟著明珠王参加了这么多次聚会,第一次见到明珠王评论别人的作品的时候,兰斯的确觉得明珠王见解独到,观点精辟,但是多参加了几次之后,兰斯渐渐地发现,明珠王对于艺术品的作品所了解的仅限于他说出来的那些而已。
刚才的这一番话,被明珠王用在评论杨遽然作品上,兰斯至少已经听到了五次以上,每次都是差不多的陈词滥调,其实,明珠王也许喜欢的并不是这些艺术品,而仅仅是喜欢被别人称作是风雅的擅于鉴赏艺术品的君主而已。
所有的他喜欢艺术品和喜欢聚会的行动,都只是一种表像而已。
想到这里,兰斯又继续想到:“明珠王最喜欢摆出来的,就是对别人毫无戒心,平易近人的姿态。就好像,表面上看他参加聚会的时候从来没有戒心,只带著自己和北丰朝参加宴会,似乎丝毫都不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实际上此刻大厅之中,应该遍布著警戒吧?
还有,明珠王喜欢跟别人说,自己是一位最平民化的君主,而他在他的身边总是有著出身平民的人,象凤音,他收她为干女儿,象兰斯,现在给人认为是明珠王最宠信的人之一,这些都为明珠王树立起了他平民化的形象,这是否也仅仅是一种明珠王故意做出来的表像呢?
这只是在这一瞬间兰斯闪过得念头而已,如果明珠王知道兰斯会由他刚才那一番话之中想到这么多的事情,能够看穿他那么多的心机,一定会后悔刚才的那一番做派。
在整个大厅里转了一圈,桑德斯伯爵看来也是那种八面玲珑,善于拍捧的人,对明珠王的评论总是表示出适当的钦佩和崇敬,却又让人不觉得过分,让明珠王自得不已。
基本上把陈列品看了一遍,明珠王这才说道:“伯爵大人,你这里陈列的只有古玩和雕塑,名画,听说你的收藏品里面,最突出的一类是收藏古代的兵甲类的收藏品,这里我却一件也没有见到,这是怎么回事呢?”
桑德斯伯爵躬身施礼说道:“陛下,的确有这回事。我对于古代的特别是安迪王朝时代的青铜器非常感兴趣。安迪王朝和光明王朝是两个典型的以青铜器为主和以铁器为主的时代,我对这个时代兵器和铠甲的演变进行过非常系统的研究,但是这些收藏品,都放在后面我的一个私人的储藏室里面,陛下如果想看的话,请容我改日把他们挪到外面,让陛下观看。”
桑德斯伯爵刚才妙语如珠,奉承的明珠王兴高采烈,志满意得,也获得了明珠王的好感,明珠王觉得非常投机,此刻正兴致勃勃,那还能等到明日呢?
明珠王摇头说道:“哎,何必等到改日呢?我现在就到你的私人陈列室去一看不好吗?”
对于明珠王所表示出来的亲密的姿态,桑德斯伯爵自然不能不有所回应,说道:“既然如此,陛下请跟我来。”
桑德斯伯爵带领明珠王离开大厅,穿过一个走廊,来到一座房间面前,房间的前面有两个穿著白衣的家丁把守著,桑德斯伯爵示意两个家丁将大门打开,然后四个人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四个人都觉得眼前一暗,这座陈列室看起来要比前面的大厅小上一倍左右,但是仍然要比寻常屋子大上三倍,只不过,陈列室里的光线非常幽暗,没有一支蜡烛或者火把,只有在大厅当中每隔数米排列的一颗发著白惨惨绿油油的光芒的晶石。
几个人进入陈列室,桑德斯伯爵就吩咐看门人将门关上。那厚重的木门看起来怕不有一尺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