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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延七年十二月二日,黄历处处写到:吉日,适宜嫁娶。
尚书府朱门额匾悬挂着红绸绫罗,奴仆侍女脸上个个洋溢着笑容,充满了喜庆味道。
幽栖筑内
灼兮一身红装静坐在梳妆台前,脸上笑容极淡,只看手中紧捏着一枚梳子,才看出来她很紧张。门口雪姨带着连培琛进来,轻轻的搭上灼兮的肩头,灼兮从铜镜里看着她,与母亲相仿的年纪,老天却没在她脸上留下过多岁月的痕迹,酡红绸妆称得这位女子更加温柔,素手从她手中拿过梳子,梳着顺滑青丝,一声一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温婉的话语,惹得灼兮心里一动,细细品道:白发齐眉。
发丝被轻轻绾上,双丝彩凤蝶杏黄簪子斜插脑后,凤冠正拆入顶上青丝,酡颜,朱唇,明眸,皓齿,盼顾生辉。雪姨愣愣得看着她的眉眼,像极了夷阑,连培琛突然撞过来,雪姨重心不稳,撞在桌角,灼兮猛的转身,扶起她,月兑口道:“雪姨,没事吧?”
生涩的话语听在她耳中,她神情激动,嗓音微哑:“灼兮,你肯唤我雪姨了。”
在这喜庆的日子,灼兮不愿拂去这份美好,莞尔:“是的,谢谢您替我绾发!”
她眼泪潸然而下,缓缓道:“今日是你的成亲之日,你唤我也好,不唤也摆,但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他也是这样期盼你喊他句爹的。”
雪姨看着灼兮沉默,愁眼望着夷阑生前的房间,默默的走向门口,一句话,硬生生误了两代人,她十指紧闭,神情纠葛,也许在那个故事里还有者不为人知的错差。
门外竹鞭骤响,青且笑盈盈的嚷道:“姐姐,王爷来了。”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眉心一朵梅花深深一蹙,俏鼻樱唇,大衫霞帔,朱红胭脂为质,金绣团线绛紫为底,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撰于凤冠,前前后后皆是。双凤翊龙端于前方,碎末闪耀,灵珠晃动,细细光忙从中折叠出来,晃花了她的双眸,恍如隔世般不知所措。
红领褾襈裾束身腰间,云袖两处金采色丝线勾勒出大朵牡丹。缘襈裙酡红着于金丝鸾凤鞋脚边,摆尾出连理枝一道绕着一道,缠卷隽永的寓意浮现翩翩。
灵眸被遮,似血的赤红映入眼帘,素手搭上喜娘,一步一步跟着走,身姿妙曼,踏上金銮轿内,淡淡花香飘入鼻尖,雪色木槿,掀起盖头,望着街道,漫天的花边随风飘落,落洒入地,十里红妆,羡煞多少帝都女子。唇角莞尔,抬手轻轻撩起轿帘一角,眸边灵珠忽地折光,一抹藏青色身影倒映眸底,几日没见,下巴已长出简短胡渣,分外刺眼,薄唇微张,灼兮心底却骤然一紧,八个字如烙印般赤入心中,直直下坠。“灼如舜华,佩玉铃铛。”
那日上轿前寤易突然跪在地,肃声道:“请姐跟公子回南漠!”
“公子在南漠生活过得并不好,姐若是心中一直记掂着公子就应该跟公子回南漠去。”
他过得不好,他为什么要骗她一直都很好?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摆了,不过是相处一载时间,她何德何能要他如此记挂。
鼓乐声依然在想,两条线平衡擦过,妾嫁做人妇,君归双相望。
鸾轿着地,射箭声,踹门声,声声入耳。温暖的掌心牵过素手,这是她的良人。
跨过门槛,当初的太后心计,换成了两人的佳偶天成。喜悦交杂着犹疑,犹疑伴随着喜悦。丝竹铃声,琴瑟和鸣,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耳畔突地温热,灼兮脸旁霎时羞红,气息混热,熟悉清香:“阿灼,跟着我走,相信我!”
字字笃定,不容犹疑。
高堂红烛,叩拜天地,执子之手并不是传,当仪官声音响起:“礼成,送入洞房。”灼兮回头,她已是他的妻子,十里风光,红妆铺地迎娶归来的妻子,生生世世要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原来,誓言是如此重要。
一室流光照宜人
侍女们手执竹篮,各色瓜果尽在眼前,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撒入鸾帐,伴随着喜庆向一对新人着祝福话,不过片刻都已侧退,胥晋北轻轻握住灼兮的手,言笑晏晏,:“等我,我马上回来。”
轻轻颔首,胥晋北踏过门槛,不忘回头再瞧一眼,她一身红衣为他而穿,恬静的坐在烛光下,美好得不可一世。
酒转轮回,皓月当空。
众人推着胥晋北入室,顺着灼兮旁边坐下,青玉案前,女官为二人衣角打个同心结,红玉盘上递给胥晋北,拿起一根如意称,轻轻挑起盖头,灵动的双眸看进他的眼,卷入进去,脸颊酡红,周身散发着宁静。
胥晋北不禁一叹,千回百转,不管她是谁,她始终是他的阿灼。
女官端过合卺酒送入二人面前,轻拿起,手臂双勾,滑入口中,夹杂着丝丝青香,这酒竟是用木槿花酿成的。眸中带着诧异,看见了胥晋北满意的微笑。
红烛玉纹携案前,伴随青丝卷成结。梦回缱绻风月楼,丝丝情扣终回头。
女官携着侍女叩首,吉祥祝福洋溢而出:“恭祝王爷王妃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一句话激起胥晋北大好的心情,喝道:“赏。”
众人便退下,还回一室安逸。
灼兮更显得不自在,灵眸一转,想摆月兑掉着尴尬的气氛,站起身来,没走几步,脚下一绊,双手拂过她的腰身,温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脸颊,问道:“你要去哪?”
痴傻的眼神,樱唇微微张开,结巴道:“我···口渴·想去喝茶!”
胥晋北眼眸瞟了眼桌案上的镂雕墨玉茶具,叹了口气,柔声道:“去吧,不过也要先解开这个呀!”
着便蹲子低头为她解开同心结,动作柔软,灼兮看得心底凝注,慌忙道:“我一时间忘记了。”
胥晋北起身为她递杯茶,问道:“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吧,饿不饿?”
语气轻柔,勾起灼兮心底那片柔软,摇头道:“我不饿。”
胥晋北极轻的抱住灼兮,薄唇微抿,低低的出声道:“阿灼,你是我的娘子。”
你是我的娘子,气息卷入她的心内,温热温柔温暖,忽的,胥晋北抱起灼兮,眼神俱醉,俊脸也跟着微红,喊道:“胥夫人。”
轻轻放入鸾帐内,灼兮紧张地拽住衣袖,要来的始终要来。胥晋北缓缓的吻住她,神色恰似沉醉其中,口中喃喃道:”阿灼阿灼。“
一句一字,迷心迷情。
身下莲子突兀烙得她一时清明,“灼如舜华,佩玉铃铛”的话语突至心头,她在最不该的时候想起了他,那抹暗青色的身影,不由的轻轻撇过头去,胥晋北不禁愣住,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幽香袭入鼻尖,惹得胥晋北心头一醉,他害怕灼兮这样的神情,他知道在她六岁那年是湛迟陪了她整整一年,在她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他也知道湛迟想带她回南漠。当她拒绝时,他的心里也跟着舒了口气,自嘲笑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
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更加不愿收手,霸道的欺吻她的芳唇,霞帔着落在地,鲜红的颜色恰似与鸾金色的床帐霎是耀眼,手腕紧紧被捏住,骨烙的生疼,鼻头一酸,眼泪顺流而下,划过牡丹鎏金被,晕入红花瓣中,哽咽道:“胥晋北···我疼!”
疼的是人,还是心?
胥晋北僵住,不敢往下动一步,在他的记忆里,灼兮一直都是爱笑的女子,他就是爱极了她这份的笑容,突然的泪水刺痛了他的双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拭去,她的泪水是为谁而流?
缓缓的搂过她的身子,为她盖上鸾凤被,静静道:“睡吧!”
灼兮侧过身子,食指弯成九字,紧紧得咬住,这一刻,泪水分外分明。温暖的手掌盖过那双眼眸,不出意料的一片湿润,扳过她的身子,微肿的眸子毫无以往的灵气,胥晋北叹气刚想出声,便听见浓浓的鼻音,抽噎道:“胥晋北,对不起,我真的····!”
打断她的话语,温柔哄道:“阿灼,不要话,我可以等的,我可以等的。”
静谧,除了静谧,只听见红烛蜡台噼啪燃烧的声音,胥晋北拂过她的脸颊,熟睡的样子让他感到安心,气息相拂,交流成气,交耳低语:“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就好,我可以等到你确定自己的心意。”
深深一吻。
楚北王府外
风露更宵,月明中天。
藏青衣袍独立风宵,手中玲珑玉坠下的铃铛随着风不断作响。黑衣男子跟在身后,不敢作声。
空气骤然安静,下降。
湛迟看看自己手中的玉坠,声音沙哑:“走吧!”
月半无声,两道人影拉得斜长斜长的,一道清冷,一道孤寂。
帝都街道两寂静,只识得,藕色莲裙一余笑。此生天涯路,你成了我一生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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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清明透过窗棂,鸾帐内胥晋北静静的看着阿灼,他发现灼兮的睡相真的很不好,很难把她与深闺淑女想象在一起,一张床她要占一大半,还惹得他半夜为她盖被子。想到这儿,不自主的摇摇头,胥晋北低低的笑出声来。
灼兮微微张开双眸,瞳孔瞬间放大,身子连忙后退,“啊”的一声撞到床角,脑袋也跟着清明起来,他们已经成亲了,想到昨晚的失态,灼兮双颊绯红,捂住被子不肯出来。
胥晋北拉拉被子,低声喊道:“阿灼。”
半天没反应,胥晋北加重力气,力道骤减,只见月牙般的眸子弯笑露出,愧声道:“胥晋北,昨晚·····对不起。”
着低下头去盘弄着自己的手指。
胥晋北淡淡的目光瞥向门口,坐起身来穿衣服,青丝洒落,刚毅的面孔凭添了许多柔和,暗紫衣袍,灼兮暗暗打量,笑颜已挂在脸上,她最爱看他穿这身衣裳。
胥晋北回头便看见的就是这幅笑脸,蹙起眉头,正腔道:“还不起来为为夫绾发!”
灼兮轻轻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只看见胥晋北已坐在梳妆台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灼兮摇摇头,只好下去为他绾发,青丝在手,灼兮不禁吃味起来,这么好的面庞加上这么好的头发,难怪没嫁他之前,赤玉那般对她,轻轻的挽起发丝,插上一根玉脂白云簪,完工。
胥晋北满意的微笑,那么温柔,那么迟缓,深深的陷入一潭泓泉。
门外青且声音响起:“王爷王妃,起了没?”
灼兮刚想出声,胥晋北一把拉住了她,眉头深蹙,沉声道:“等会。”
走到床畔前,一方丝绢洁白无瑕,咬下手指,点点猩红滴入其中。
“好了,再唤他们进来吧。”
灼兮看着细心如尘的胥晋北,尴尬的转身唤她们进来。
执事女官领着侍女叩拜,随后收起帕子,声音带着喜悦:“女恭祝婢王爷王妃早生贵子。”
灼兮面上一红,转身去拿衣服,暗暗打量着胥晋北的脸色,并无不妥,轻轻地舒缓了口气。挑了一身绛紫宫裙,青且便上前替她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