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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春末四月,居胥阁桃花铺满了地,青柳暗锤,正门阁楼的细雕门窗新涂深雅檀红色,白石台矶下纷纷种上绿草幽兰,一潭碧绿的池水结三间房门中间,清澈舀底,荷叶轻飘,暖日当头时,初闻燕雀低鸣,如笙簧盈耳,倍添韵致,既不奢华也不会显得俗套。
院内之间淡紫色身影,尾裙轻沾在地,半躺在玉笙梨花木椅上,眉眼专注的看着丁零的桃花树,那一战之后,他们已回来半个月了,明日就是太妃回来得时候了,灼兮轻轻的叹了口气,太妃虽好,但心里始终觉得太妃对她很是疏远,她自然是想和自家的婆婆弄好关系了,愁眉的坐起身来,绕过浅色石堤,入目三分的是一带清流,转过青色篱落,便远远的看见一处雕龙安雅亭,蛮伊女敕黄褶皱裙,轻步颜笑吟吟,身上的铃铛晃得如人般机灵,活泼俏丽的眉梢褪去了灼兮的烦心事,轻走到她身后问道:“一个人在这个乐乎些什么呢?”
似是被她吓了一跳,退后几步,手不禁拍拍胸脯,埋怨道:“灼姐姐,你吓了我一跳。”
灼兮望着她手里的东西,向来是稀古怪,看也看不懂,瞪了她一眼:“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来了竟也不知。”
蛮伊挽住她的手,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无趣。”
“无趣?”灼兮想想也是,她这样的活泼性子每日跟着她身旁,也不出去玩,自然是闷,想起许久未见浣兰,便朝她笑笑:“不如我带你认识一个人。”
蛮伊拍拍手,她当然是愿意的,应声道:“好啊好啊。”
大咧咧的跟着灼兮出了王府,蛮伊自跟着师父游玩在南漠那一带,从未接触过楚地,刚出了门,就东看看西瞧瞧的,灼兮也随了她,憋了这么久,让她玩玩。
转过古塘石街,青釉石台,朴实徽木的大堂沉浸其中,越过门槛,进门间就闻到一股暗香味,蛮伊轻轻的咦了一声,声道:“灼姐姐,这里怎么没人啊?”
灼兮抬眼四望,往里走去,轻轻喊道:“浣兰?”
余音消散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灼兮与蛮伊对望一眼,怎么会没人,莫不成在她离开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脚步下意识的往里走去,原来里面还有一方庭院,院内几株杏花,明明梨花,桃花开得早,却还未凋谢,繁花成海,直窥内心,若再来迟些,估计就和居胥阁的桃花一样了。眉眼略过石桌上的香茗,轻烟虚腾,含着热气,灼兮往几间房们扫了过去,喊道:“浣兰。”
门咯吱一声打开,灼兮笑颜露面,浣兰素衣白裙轻走出来,发丝斜斜挽在一旁,朱红的石榴钗倚在发丝中央,眉目含笑,樱唇轻启:“许久未见你来了。”
灼兮嘿嘿一笑:“有点事去了。”
浣兰柔声请她们坐下,眉眼时不时的往蛮伊身上看去,褶皱裙,银饰铃铛,很像是南漠上古巫术百蛮一族,不禁问道:“这是?”
不用灼兮介绍,蛮伊就笑嘻嘻的自我道来:“我是蛮伊。”
蛮伊二字更加验证她心中的想法,替她们泡了杯茶,灼兮细抿一口,放下杯盏,四处望望:“这堂内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浣兰心下留意,不动声色的道:“堂主把人都散了,我也要走了。”
“走了,去哪?”灼兮诧异道。
“去南漠,堂主是南漠人,我现在跟着他一起去南漠。”
蛮伊听到她提起南漠,也开口道:“咦,你们的堂主是南漠人吗?我师父也是南漠的。”
“哦?不知蛮伊姑娘的师父现居南漠何处?”
道她的师父,蛮伊可骄傲了,一股脑了出来:“我师父是南漠白蛮族族长百画。”
浣兰面上不惊,心内早已翻腾汹涌,她竟然是百画的徒弟,那灼兮身上的蛊,必定被她知道了,难怪她会跟在灼兮的身旁,敛去心神,笑道:“浣兰曾听堂主提过,如今去一趟南漠,必要去一睹蛮伊师父的风采。”
灼兮笑开了眼:“浣兰莫不是要跟着你们堂主定居在南漠了。”
“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浣兰知晓有一些事不能,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灼兮,这样做,也不知是好是坏?
蛮伊手搭在下巴,晃头晃脑的道:“南漠可好玩了,蛮伊要等到秋季再去。”
“为何要等到秋季?”
蛮伊这下可不知怎么了,她自然是要等到师父的草药,但又不能出来,只能嘿嘿一笑,掩了过去。
门外人声鼎沸,惊动了她们的谈话,蛮伊首个坐不住,往门口跑去,灼兮无奈的笑笑,起身跟着去了,挽住浣兰的手,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浣兰摇摇头,眸中却是清明一片:“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那岂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你了。”
浣兰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心中所想的却是他的主子,语气悠悠:“不会的,不定你以后还会去南漠。”
灼兮笑了出来:“南漠?那么远,能去就去。”
她的大哥也在南漠,不是吗?上次一别之后就再也未见过他了。
浣兰柳眉轻皱,停下步子:“灼兮,你幸福吗?”
灼兮一愣,随即笑道:“放心,我很幸福。”
大步的往蛮伊那里走去,浣兰忧愁的看着她的身影,却不知如何是好。
街上站了不少的人,一辆宝马香车路过,车顶上的落缨摇摇欲坠,灼兮不明,细听身旁之人道:“听这次太妃去了京城好久,今日终于回来了。”
灼兮却是吓了一跳,莫不成着车内坐的是太妃,不是明日才回来么?
转过身去,连忙对浣兰道:“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然后指了指那辆马车。
浣兰明了,点了点头。
灼兮拉过蛮伊的手,匆忙离去。
浣兰一直伴随她的目光,直至消失,才缓步慢移,空荡荡的大堂,斜影朝着梁房上打了下来,依稀可见光线中的细粒微尘,莲步半到院中,黑色的人影静立树下,修长的手指紧捏着灼兮饮过的淡色杯盏,侧面看去,可见刀削般的下巴薄唇抿成一道线,浣兰轻轻唤道:“主上。”
那男子这才抬了眉眼,低沉道:“你们的谈话我刚刚都听到了。”
浣兰垂在袖中的手不免一紧,怔怔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所以我们要加紧计划,我会通知姑姑的。”
浣兰知晓她什么都是多余的,便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启程?”
“就明日吧?”
“那您呢?”
男子低垂着目光,唇角泛起一起少见的笑容:“我先去趟西秦的帝都。”
话过即散,脚步掠起,快得如风般,浣兰缓缓坐下,手指触碰到杯盏时,已是一片冰凉,轻叹一声,杏花从中掉落,一切开始散了。
等灼兮到达王府门口时,门口站了十几人,胥晋北依旧是暗紫色的华贵衣袍,腰间配着一根半垂金丝腰带,细看就知道勾勒的是杏花绕木槿,灼兮觉得很是矫情,哪有大男人喜欢杏花的,轻提繁花襦裙,向胥晋北那边跑去。
胥晋北这才轻舒了口气,替她擦拭着额上的密汗,问道:“去哪了?”
灼兮声埋怨道:“母妃是今日回来,你也不跟我下,害得我在街上听的,立马就赶了回来。”
胥晋北俊眉一挑:“那日晚上我不是跟你了吗,是今日,越发不记事了。”
罢,伸手往她的眉头上弹了弹,灼兮拉住他的手,朝四周看看,往他胳膊上揪去:“别人都看着呢!”
莫少综站在一旁,可不放过这等好机会,扬声笑道:“夫妻俩越发的亲昵了,大伙都看看着呢?”
随即众人凑着热闹,跟着起哄,灼兮更加羞红了脸。
朱红的马车停在王府前,车夫立马下车搬了把凳子搁至滚轮面前,素手轻挑盈帘,出来的是随身伺候太妃的瑾吟,下了马车之后才伸手低喊:“太妃。”
接过淡红如花的指寇,身穿花青繁缛褶摆裙,远山黛眉,斜影素雅,耳垂的青绿珠环微微晃动,尾部裙摆垂延在地,灼兮跟着胥晋北走上了前,微微福身道:“母妃。”
太妃颔首淡笑,对于这次的提早归来,她还是感激灼兮的,随眼扫了一圈,这才道:“怎么不见芳华?”
芳华这才从众人中走了出来,天青色襦裙大方得体,深得太妃喜欢,步伐轻缓,宛若窈窕淑女一般,瑾吟不动声色的让了一步,芳华接过太妃的手,道:“太妃真是的,芳华站在这里面太妃都没瞧见芳华,害得芳华好生失望。”
灼兮抬头望向她们,这两人的一番话像极了母女,这才是区别。
太妃眉梢微喜,朝胥晋北道:“看看这丫头,到怪起哀家了。”
胥晋北一手扶上太妃:“母妃舟车劳顿,儿子先扶母妃去休息吧。”
太妃抬起头,望向王府上方的额匾,轻声低喃:“还是回来这边好。”
随风的耳语,胥晋北听得还是微震。
太妃拍拍胥晋北的手:“你不用陪我了,有芳华就行。”
胥晋北点点头,还是送她进了雅园,清静幽宁,风袭袭间,绿竹婆娑,一如既往的雅,胥晋北这才停了步伐,回首间却未见灼兮的身影。
皱皱眉头,步伐往居胥阁走去。
灼兮一人趴在石桌上,呆望着桃花树,心里一阵烦恼,身后脚步声响起,抬头看见胥晋北往她这边走来,才问道:“母妃安顿好了吗?”
胥晋北捏捏她的鼻头:“你还问我,这些都该是你做的。”
灼兮垂下头来,她知道这些应该是她做的,可是,她始终觉得她融不进去,低声答道:“唔~我知道。”
胥晋北坐下搂过她的肩头,他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言道:“其实母妃人很好相处的,别看她那么淡漠,她只是没表达出来,你煮茶的手艺这么好,又会与大师辩佛经,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
“是啊,你每天去跟她多交流就好了。”胥晋北慢慢的引导她,他不喜欢看到她烦恼的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她。
灼兮眉眼弯弯,依偎在他怀中,幽香暗袭在胥晋北的鼻尖,抱起她的身子往阁楼上走去。
珠帘轻晃,灯影斜疏在前,胥晋北将灼兮轻轻的放在床前,灼兮暗自抓紧了衣袖,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胥晋北取下她的发簪,青丝铺了一床,淡紫色的外衣着落在地,雪白的肌肤映在眼帘,胥晋北安抚似的让她放松,细吻在她的耳垂间,一手解开自己的衣袍,在她耳边念道:“阿灼,一生一世一双人。”
灼兮身子一震,不禁望进了他的眼,这是在向她承诺什么么?泪水蕴在眼眶,搂上他的脖颈,学着他的动作:“白首及尔。”
穿过时还是让她一痛,咬在他的肩头,浅浅的痕迹让胥晋北一笑。
夜色漪澜间,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娇羞低耳间,一室的缠绵诉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