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深知赵如烟现在正在情绪上,不能操之过急。
“好好,你要如何,三哥都依你。”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怎样将赵如烟送回大宋去。
现在李元昊公然来抢赵如烟,要保全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平安送往大宋。
毕竟,他现在仍有大事要去办,不可能完全保证赵如烟的安全。
赵如烟没有漏掉赵恒的这半分的迟疑,凝着三哥道,“三哥,如果你私下把我带回大宋,不管李元昊的威胁如何,我也不会随了你。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不介意……”
“如烟,别胡说。”
赵恒竖着眉头,喝了一声。可这一吼,又吼掉赵如烟两串水珠,直烫得人心不舍,终是软下心口来。
“好了,好了。你说什么,三哥都依你,唉……我最怕女人哭哭涕涕。”赵恒无可奈何的安抚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当下别开了话题,吩咐用了晚膳。
这后,赵如烟才知道,她三哥赵恒是在大宋朝中被人排挤,遭到其它皇子的迫害,才被皇上赵光义贬来辽国,与契丹人谈判的。
虽说是和谈,但这一谈大宋并无任何筹码,不知要谈到什么时候。
她三哥现在有皇命在身,深陷辽国,自身难保,唯一可以保全她的方法,就是将她送回大宋。
可是她又不能明着告诉他,她并非赵光义亲生,只能一再的拿性命威胁。
赵恒只是表面安抚,心里还是把赵如烟当成是在耍公主脾气,暗地里仍是派人给大宋方面送出了消息。
赵如烟深知三哥心意坚定,迟早拖不住。所以,暗地里又收罗了一堆钱财,准备找机会随时不告而别。
终于让她寻到了一个机会,偷偷留下一封书信,从后门离开。
她深知三哥赵恒此时处境,不忍拖累,但赵如烟同时也知道,赵恒便是大宋未来的皇帝。
所以她留下书信中写道:要他暂时忍耐,积极跟寇准太傅联络,总有一天可以坐拥天下。等她三哥继任大宋皇帝之时,也是她赵如烟重返大宋之日。
赵如烟正打算去街市买一批马,忽然从背后出现几个黑衣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直接点赵如烟的睡穴,将昏迷中的她送进小巷中久候的一辆马车,甩响马鞭,迅速往城门驶去。
昏昏沉沉中,身下极其颠簸的感觉,让赵如烟明白,自己又被人劫持了。在心底诅咒了一番,继续恙睡,悄悄打量当下情形。
车子驶得极快,掳走她的人有好几个,其中一人紧紧的抱着她,防止她醒后逃走。
赵如烟不敢表现出一丝的清醒,必须留着力气见机行事。
幸好抱着她的男人似乎很体谅她,防止她在高速奔驰的马车里磕疼了身子骨,眼里有着淡淡的温柔。
不知道马车跑了多久,直至天外暮色沉浓,赵如烟继续恙装昏迷,终于感觉到车速减缓,车外传来嘈杂声,似是进了城。
男子抱着她下了车,她被包在一件粗大的黑色斗篷中,外人看来就像抱着一床大被单。
周围脚步声攘攘,男子应该是在跟他的接头人见面。
“爷,我已经联系上。稍后便可见面!”
“办得好。”声音转了个向,嘱咐道:“记得把货看好了,这个女人不是你的觊觎的。”
头顶传来锵悭有力的声音:“是。”
感觉是转了几个弯,嘈杂声消失,眼前赫然一亮,进了一间屋子。
男子将赵如烟抱至床上,打开斗篷时,动作愈发温柔,还有一丝明显的迟疑,在她以为他已不在时,她缓缓睁开眼。
赵如烟刚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男人的脸上出现所有男人见到她的美貌后相同的那个表情。
“我……可不可以……喝点水?”赵如烟灵机一动,随即声音轻软,就似刚刚睡醒的慵懒小猫咪。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竟然有片刻失神,半晌才转身去给她倒水。
赵如烟的大眼迅速溜了室内一圈,桌上有一盏颇为粗旷铜烛台,样式古朴,是西北小镇上最常见的物什。看来,她这一圈又绕回来了。
她迅速起身,一把熄了灯。
“你干什么?”男子一下跃到她面前,准确无比地扼住她的脖子和一只手。
“好痛……我,我只是想靠灯近一些……我怕黑,你……你快把灯点燃……”赵如烟颤抖着声音,似要哭出来,身子配合着发抖,做势偎向他怀中。
黑暗中男子的眸子盯着她半晌,直到她拼命挤出眼泪,落在他扼着脖子的手上。
他方相信了几分,略略移开了身子,去找桌上的灯。
赵如烟心底万分感谢古代落后的照明水平和设备。在男子刚刚侧转过身,她扬起另一只手,重重砸向他的后脑勺。
一声闷哼响起,她的心也停跳了。受了香港警匪片的影响,要想敲昏人,朝这地儿打最直接有效。
神哪!怎么会失效来着,卡在她脖子上的手快把她扼死了,黑暗中男子那双瞪得透亮的眼,满是杀意。
“你……你个……妖……女……”
话未说完,他终是倒下了。
谢天谢地,电影没骗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凭着刚才观察到的情况,直接模向了窗户,打开跳了出去。
落在一丛花团中,手被划得生疼。
顾不得这些,赵如烟只看到这似是后院,便顺着墙根寻找门路。
夜风瑟凉,吹得她浑身一阵冷战,心擂如鼓。
终于看到了后门,却是被人把守了起来。吓得她立即缩身后退,而她逃离的房间已经传来叫喊声,被发现了。
怎么办?!
叫喊声响起,整个屋舍似乎都动了起来,正好那守门的人也禁不住跑走一个人去探问情况。
赵如烟急中生智,拾起一块大石,悄悄靠近,举手直砸了下去。
感谢老天,她真的走了狗屎运。守门的是个新丁,个小瘦弱,一击毙命!
搜到钥匙一看,居然好大一把?!
她的心又缩成了一团团,该死的,到底是哪一把啊!
耳听着身后越来越响亮的喝吼声,她的手抖得不停,心急得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谁在那?”
这声一叫,赵如烟本来就软绵绵的身子,差点儿跌到地上。
正在这时,咔嚓一声,锁开了。
甩开链子,赵如烟拉开大门,不由分说往外冲。
身后也跟了一大串人。
但刚拐出巷子,人声骤然一熄。
赵如烟不觉回头望了一眼,但脚下未停,心里很是奇怪,没有看清前方路况,直接撞上一堵黑墙,疼得她想退身,却觉腰间一紧,心下骇然,抬头一看,呼吸停滞。
“呵呵,真热情!亲自来迎接孤的么?”
男人微微俯下的身形,恍如一座高壮的大山压下,他的面容背着焰光,一双瞳仁却熠亮无比,迸射出如野兽般猛鸷锐利的精光,沉重的压迫感逼得她胸口发疼。
“李元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如烟双唇在哆嗦。
李元昊扯扯唇角,口气戏谑,“来取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你——宋国公主赵如烟。”
在她惊呼声中,李元昊一把抱起她,大步踏进了屋舍。
关门的一刻,便见之前绑她的黑衣人为一群侍卫簇拥着,跑了过来,立即被李元昊的侍卫隔在了门外,他只留了一颗后脑勺给他。
屋子不小,但赵如烟面前的男人身形比她记忆中更加高大,强壮,魁伟,浑身嚣张的气势,令明明很宽敞的房间显得极为压抑。
锐利的目光临巡而至,一瞬间,赵如烟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身子不禁缩缩缩。
李元昊伸手自脸上用力一撕,扒下一块人面皮,露出那张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成熟脸庞。
“几年多不见,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大。”他坐在她面前,她依然觉得压力十足。
“你……真的是李元昊?还是……西夏国的国君?”
闻言,李元昊笑出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赵如烟紧张地盯了半晌,终于伸手去接。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男人跟她认识的那个李元昊长得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势却完全不同,难道人做了皇帝后,都会变得不一样吗?
“我从头到尾,都是李元昊,你的夫君!”李元昊的口气依然霸道非几,自斟自饮,举止豪阔。
他身着一件样式极为简单质朴的黑色劲装,贲张结实的肌肉将黑袍撑起,长发由一根嵌墨玉发带束起,露出整张俊拓如刻的面容,那双兽眸,来来回回绕着她。
“我的夫君不是你!”赵如烟皱眉,急于要撇清关系。
李元昊兽眸突地一黯,纠正道:“你是大宋皇帝送给我的和亲礼物,小公主,难道你被俘辽国几年,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
“实话跟你说了吧,赵光义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皇,所以当初他才那么大方的把我送出去和亲,我根本就不愿意,而赵光义现在已经杀了我母妃,也给我扣了个叛国的罪名,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亲公主赵如烟,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履行和亲的义务,嫁给当初的王子你。”赵如烟坦然的看着他,正色道。
李元昊那飞扬跋扈的剑眉重重揪了一下:“孤不管,孤只知道你是宋国皇帝送给我的礼物,几年前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管这段时间你们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改变当初你已经和亲西夏的事实,所以你生是孤的人,死是孤的鬼,再也休想从孤身边逃开。”
赵如烟浑身一颤,声音拉得变形,“我不是礼物,更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休想控制我。”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风抚过面颊,她被抓进了李元昊的怀中,在她抵拒之前,一个火烈浓重的吻盖了下来。
下颌一疼,赵如烟张开口,他的舌直攻而入,缠上她惊缩的小舌用力地绵磨挑吮,灼热的气息烫得心口也发疼,一股沉重的压力窒在胸口,吐不出来,逸出唇角的都是碎烈糜乱的呜咽。
她刚想伸手推攘,双手便被他一手握住,拉到头顶,李元昊的另一只手紧紧将赵如烟按向自己坚硬火热的身体,起身直接将她压在身后的床襦中。
如山般沉重的气量,让她几乎呼不出一口气。
“住手,不要,不……唔……”
赵如烟弯膝欲踢,但李元昊的动作更快,身子轻动健将她双腿压住,窄劲的腰身扼住她,紧帖的身躯感觉到他极为灼烈的跳动,死死抵着她的身子,用力的贴近。
她心中急愤,用力一咬,腥咸迅速窜遍两人的内腔,霸道的唇舌终于退回去。
“放开我,李元昊,你再不放我就……”赵如烟张嘴便咬舌根,即被他大掌钳住下颌,再也无法合嘴。
李元昊兽眸翻涌着狂涛剧浪,狠狠道,“你疯了!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你,你……你就那么讨厌我的吻吗?”
泪水,打湿了她的脸,他的手,两颗心。
根本不是这样,不应该这样……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为什么李元昊又突然……
哎,难道真的是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害人吗?为什么她总是逃不开男人的束缚跟纠缠呢?
突然,门被叩响,传来琪佑的声音,“爷,梁王的人等不急了。”
梁王——耶律隆庆?难道刚才劫持她的人是耶律隆庆的手下?
李元昊是跟耶律隆庆合作,才秘密潜入辽国的。
此时李元昊炯亮的黑瞳中,映着那个迅速缩到床角的小人儿,她浑身都是对他的排斥,
泪涟涟的小脸上写满惧意和沉痛,小手一个劲儿地拉扯着刚被他撕乱的衣襟,狼狈可怜,唯人见之必生恻隐之心。
可是他心底却浮动着一股烦躁,不奈,愤怒,他却不得不努力压抑,压抑,再压抑。
她不是他的属下,他的仆人,他的奴才。否则——
门外,又传来琪佑的急唤。
李元昊重重一捶旁边矮几,喝怒道,“让他再等!”
矮几的断爆声,惊得门外人再不敢敲门,只得急急离开,去安抚另一边的同盟者。
琪佑很清楚,若是其他人惹了主子生气,怕这时候早就缺手断脚,去阎王殿报告了。
他未行出几步,阿汉迎面走上前,询问情况,当听得结果却是嘻笑了两声,说,“啧啧,果然咱们主子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小美人儿这惹了主子生气,主子怕是等不及回宫再……嘿嘿嘿!”
他笑得很是猥亵,琪佑瞪了他一眼,他立即住了口。
“主子的事,不得议论,否则剜去口舌。”
“哎哎,琪将军我这不是……”
“休要多言,随我去安抚梁王,再稍候些时间。”
这会儿,烛光冉冉的室内,形势依然紧张,沉静中空气崩得死紧,仿佛一不留神,又要暴出乱子来。
赵如烟猛力抽咽,从最初情之所触,到后来纯为了阻碍李元昊的野蛮攻击。
她也不知道,更拿不准,现在的他如此暴虐狂傲、蛮横无礼,会不会像以前他们一起落难的时候那样,表面刚强,内心其实总会被她软化。
过了半晌,见他也没什么行动。她才有些庆幸,他多少还保留了些本性。
“既然你不想回大宋皇帝身边,便随我回西夏国,做我的皇后,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个天下!”
闻言,赵如烟浑身一凛。他这话,从何说起?
一对上那双坚定不移的精湛兽瞳,她心底的担忧完全浮出水面。
“元昊,我是……杨勋的妻子。而且,辽国的北院大王耶律烈若是知道我还活着,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
“我说可以,就可以!如果他们敢来夺你,我西夏国百万雄狮随时准备候着他们!”李元昊霸气的宣言,夹腥带血,似乎不论多大代价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谁曾想过他这般兴师动众,却只为夺一个女人。可是……
“你疯了——”
赵如烟气得扑了上去,抓着他贲伏的胸襟,大吼,“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就置百万人命于不顾,这是一国之君应该有的作为吗?”
李元昊的眼中忽闪过一抹疑惑,下一秒却划开一抹笑意,“如果你不想让我成为暴君,就跟我回国,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以为你真的死掉了。”
这话一出,差点把赵如烟给气背过去。
“你这个疯子!”气死她了,除了这个形容词,她真的找不到更适合他那一切行迳的说词。
哪知他却笑得更加开心,大手抚上她还挂着泪水的小脸,口气变得轻快,“为了你而疯的男人,又何止我一人。辽国北院大王因为你意志消沉,放弃了辽国兵权,整日酗酒,思念你成狂。而另一个男人,也为了你背叛家国,投奔敌国,迎娶敌国公主。我为你屠个几座池又算什么?”
赵如烟知道,他指的是耶律烈跟杨勋,可是她真的承受不了那么多。
“够了,我不想听。我是人,不是东西。为什么你们总要这样……这样把我当玩具一样抢来抢去,很好玩吗?你们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真正为我想过?”赵如烟越听越气,想打开他的手,手被他握住,身子又被他楼回怀中,动弹不得。
李元昊的兽瞳中闪过一丝疑惑,“我没有当你是玩具。我知道你被俘辽国这些年受的苦,事实上在辽国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带你回宫了。那次我亲自带人去北院王府,准备把你劫出来,谁知道被耶律烈早一步识破。”
他说得轻松简单,赵如烟心底却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原来那次在北院王府,要劫持走她的那群黑衣人,真的是李元昊的人。
李元昊的神色更加柔和,又道,“早知道那次我就该一刀杀了耶律烈,否则他就没有机会将你伤害的那么重,我知道你恨他,而你的父皇也因为他,杀了你的母妃,所以你绝对不会再回大宋。跟我回西夏,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赵如烟还是第一次看到狂妄的李元昊,西夏之王,屈尊降贵,满口讨好。
他的意思如此坚决,不管她答不答应,他都不会改变决定。
不由垂眸思度,心情更加复杂。
她现在是前朝公主,天下虽大,已经无她容身之处。
大宋已经回不去了,辽国她更加不可能回去当俘虏,剩下的高丽、金国跟蒙古,不是野蛮部落,就是离这里太远,看来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跟李元昊回西夏了。
只是他要带她回西夏,似乎心思并不单纯,她真的不想刚从虎口逃出来,又掉进狼窝。
“只要你随孤回宫,孤会对你好的。”李元昊勾起她下巴,凝进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相信我绝不会像他们那般,让你失望。”
一股浓烈的酸意,涌上双瞳,赵如烟双唇颤抖,泪水汹涌而下。
难道她这一生,注定要依附于某一个男人吗?
李元昊疑惑,“你不愿意?”眉头耸成了小山丘,眸底渐渐浮上一丝不耐。
赵如烟摇着头,双手环住自己,用力抑住自己,“让……让我……想想……”
“那你先好好休息,待我跟他们议完事,我们立即启程回西夏。”说着,他起身拿出一块面皮状的东西,放在脸上。
他是西夏国君,秘密潜入辽境,只为了带走她,自然不能轻易暴露了身份。
李元昊转身离开,临到门口时,突然折转身。
赵如烟晶瞳大睁,他在她唇角烙下一吻,似乎相当高兴,这才出了屋,吩咐左右侍卫严加看护。
唇角烫得似要裂开,凝固的血口,又被拉扯开,腥咸的味道,就和记忆中一样,夺人呼吸,丝丝浸漫着人心,寒彻刺骨。
赵如烟双臂紧紧抱着身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越来越噬人骨血的冰寒。
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对她如此执着,即是煞血损命,背逆天下,也要夺得她。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那就是她想要的?一国之后,万千宠爱,荣华富贵……
该死的,为什么要让她背负上这么多的血腥?
难道她真的是祸乱天下的妖女,天下有她一日,便不得安宁么?
她根本担不起,担不起,担不起啊……
黎明时分,大地隐没在深浓的夜霭中。
西夏皇宫各大殿早已灯火通明,四大宫门开,掌灯的太监引领早朝百宫,徐徐向大殿行来。
相对已经繁忙的外朝宫殿,内朝后宫万籁聚集,仍沉睡在一片香浓暖曛中。
一盏莹莹豆灯,缀于繁空,恍若天玑明向。若仔细看来,却是悬于那座落于一片环水中的高大宝塔顶。九层高塔在黑暗中虎踞沉卧,静静等待着第一缕晨嚷划破天边黑幕,瞬间透亮塔顶,那仰天征啸的石狮。
重纱叠帐中,沉睡中的人儿正转辗反侧,惊汗淋淋,梦呓不断。
空气中,飘浮着那浓而不艳的味道,仿佛纱灯映射下的每一寸空间,都变成了淡淡暧昧的幽紫色,迷幻,朦胧,诱惑,带着一丝丝神秘的香甜,是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深深沉迷的味儿。
她的心似乎一下就被一只手紧紧揪住,无法呼吸。
如烟……
轻柔的呼唤,似娇羞开放的花儿,柔柔在刷过心田,有些痒,有些痛,有些无以铭状的感觉,随着呼唤声,一次又一次拍击着她的胸口。
花蕊飞零,划过眉角,眼梢,李元昊举目凝睇着她,兽瞳中沉淀着千年情愁,幽幽地潺光,如水般滑过她泪湿的小脸,伸出大手,承住一颗又一颗断线的珍珠。
“不……不,烈……耶律烈……”
脸上突然一热,赵如烟急喘着睁开眼。
对上的却是李元昊那双兽瞳,不由的心头一怔,莫名的惊醒。
李元昊大掌一把卡住她细颈,咆哮的怒火直啃向她涨红的小脸:“你刚刚在梦里,叫了杨勋125次,耶律烈250次,而我却一次也没有叫过!你竟然背着孤在想着别的男人?”
赵如烟一愣,连忙辩解道:“只是一个梦而已,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但心底,却有些心虚的感觉。忙顾左右而言他,问,“李元昊,这里是哪?”
这房间的装饰都非常阳刚,除了纱慢用了柔紫色,其他一应器具以黑色调为主,许多器件上都镂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这风格颇有些这个男人的暴戾狂性。
“这是九龙塔,现在你在孤的寝房里。”
赵如烟掀开被子起身,发现很冷。难怪给她盖的还是毛裘被子,虽然燃着火炉,还是很冷。
她想下床看看外面情形,李元昊却叫她不要开窗。未料,窗子一开,寒风溯溯,划过脸颊似刀割,而眼前的景观,让她心中低叹了一声。
好高!
及目所触,是一座富丽堂皇、恢宏壮丽的皇宫。正东方,太阳已缓缓爬到了高空,灰蓝的天空被染成粉金色。
她还是到了西夏国!
这个事实让赵如烟心情很低落,重生后经历一幕幕艰辛迅速在脑中重播,她渴望自由的生活,渴望着能跟自己心爱的男人一人一世一双人,却屡屡受挫,被他们这群男人夺来夺去,当真……似一具无生命的玩物般。究竟何时,她才拥有真正的自由,何时才能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这条路她走得好累好痛啊!
“你……不准哭!”突然腰间一紧,李元昊将赵如烟带进他的怀中,勾起她的下颚道:“从今日起,你跟辽国的一切恩怨都结束,你不再是大宋的公主,你是我李元昊的皇后,谁也别想从孤身边夺走你。”
赵如烟目光投进面前那张俊拓狠戾的面容,宛如一头撕咬血肉的狰狞恶兽,狂霸,坚决,不容丝毫讳逆。
心底浮起一种熟悉的窒息感,那是曾经的半年里,那个人留给她深刻的伤痕,此刻被这恶兽生生挑起。
“不——我不要做你的皇后,我就是我赵如烟,没有人可以干预我的人生。我要做我自己,不是你们谁的女人。”赵如烟气极,使力的推开他,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怔怔的看着她的狂吼。
水眸直瞪上他,李元昊心中一愣,下一秒,只听‘啪’地一声,他的脸颊刺疼。
寝殿里的宫女们看得一脸错愕,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居然打了她们那一向孤高傲气、丝毫不容人冒犯的暴戾君王。
这下,就算夏皇再重视她,也不会让她好过吧?
却听赵如烟以绝对不输人的怒气暴吼,“李元昊,你休想支配我!我不愿意做你的皇后,不愿意!”
兽瞳杀气一涨,精光四溢,魁伟的身形在她眼中宛如一尊修罗魔兽,仿佛就要扑上来将她碎撕万断,赵如烟心胆俱寒,却无一分后悔。
哪知李元昊的大掌真的挥下,一把抓住她瘦小肩头,另一只大手扣住她后脑,火热的唇重重压了下来,直捣进她脆弱无防的柔腔,带着狂暴霸气揉躏挑捻。
他紧紧将她捆进怀中,恨不能揉碎进自己身体里,才能一泄心中怒火。
北风呼啸,冰雨渐漓。
漆栏水润红泽,波光中,映着一张凝愁的绝色容颜。久久地,倚栏而立的人,未动半分,若不是她眸光偶尔的跳动,真会以为是座化石的美丽雕像。
烟雨笼罩的西夏皇宫,尖碑方石堆砌的巨大城堡式建筑,只有她身处的这座九龙塔,最为精致华贵,屋内的陈设更是美伦美奂,犹甚大宋柔美风情。可是,于她来说,只是又一座华丽的牢笼。
李元昊已经气着离开,跟西夏朝臣商议国事,现在这话里的寝宫就只有她一人。
朦朦胧胧中被一阵嘈杂的争吵声给扰乱了心神,赵如烟心底升起一股恼意,柳叶弯弯的黛眉微微皱起。
原来,那气焰嚣张又尖锐刺耳的声音来自于李元昊的宠妃温氏。
她是听闻皇上带回了一个名来路不明的女子,还要册封为后,特意来挑衅的。
“小德子,你好大的狗胆!连本宫都敢阻拦,还不快点让开!”温妃杏目圆睁,大声呵斥着,一张艳丽的俏脸上满是怒气。
“温妃娘娘,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而是皇上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前来打扰烟娘娘休息,还请温妃娘娘见谅,不要为难奴才。”
小德子恭声说罢,一脸为难的看向温妃,希望她能体谅一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