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是被害者,爲何他会以那种目光看我?
在回家的路上,我在寒飕飕的夜风中搂著他的腰,这个骑在机车上的男人,拥有多麽冷漠的背影,直到进入我们温暖的小房间,他还是一言不发地摔上门;我发著抖跟在後头,冰凉的手指刚解开安全帽,就见他远远坐到电视旁边的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尴尬的沉默,使得我们之间愈形紧张起来。
我走了过去,低语道:「刚才那个人欺负我,幸亏你来救我,不然的话──」
只听他冷冷地问:「妳为什麽不反抗?」
我不懂他的意思。
向良的声音不可扼抑地高扬起来:「妳刚刚为什麽没有反抗?」
我无法明白他口吻中的怒意,只能嗫嚅著说:「他的力气好大……我怎麽也挣月兑不开,我……」
「他把手伸到妳的裙子里,我看到了。」向良喃喃地说:「妳幹嘛随便让人乱模?」
这番指控完全不是事实,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他的想法怎会如此扭曲?
「……要不是我出现,妳不就让他得逞了?」向良怒不可遏地吼道:「遇到这种情况,妳应该要激烈反抗、大叫啊,光站在那里随便他上下其手,妳到底在想什麽呐?」
「我──」
无尽的委屈和一个晚上所遭遇到的种种恶事,让我不自觉低著头红了眼眶,一滴泪水落在地板上,我几未察觉自己在哭,这些眼泪来自满溢的悲伤,我用手背擦著脸颊,想要拭去那些不断滑下的泪珠,向良起身用力抱住我,急切地低语:「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麽说的,儘管我表现得如此恶劣,妳知道我是关心妳的……我真怕妳被人怎麽样,」他的话似乎呛住了,「天晓得我生这张贱嘴,一直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想过妳的心情。别哭了,好不好?」
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我感受到向良的真情,释出一声轻柔的呜咽,渴望那份亲暱,又同时害怕失去它,然後他握著我的双手,怔怔看著那些闪烁似钻石的泪水,低头亲吻我的手指,吻去指尖上的泪水;我知道向良不是有意伤害我,或许每个男人都会为了这种状况责难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我们真的想要抗拒那些恶徒,当场却都惊得呆了,不知该如何面对险恶的时刻,差点酿成自身的悲剧。
女人是多麽脆弱的动物啊!
那天晚上,我们温柔地**,他除去我的衣服,从沙发那儿一路往床上前进,向良用唇心疼地摩娑著我的脸颊,那是一种体贴的柔情,床提供了我们稳定彼此的力量,我偎在那充满暖意的怀中,他也抱著我,似乎正抓紧著命运本身。
冬天的夜里,一张温暖的床多麽能轻易诱人入睡,正当我疲倦得眼睛都快要闭上的时候,忽然听见向良开了口:「我想了好久。」
我不疑有他,随口道:「想什麽?」
「我一直在想,妳在我之前,曾经跟几个男的交往过。」
这个问题让我的心霎时凉了起来,只因这是情侣之间最禁忌的对话。
向良直陈道:「在跟妳之前,我只有过两个女朋友。」
这样一句话所显示的,说白了,就是他要我也相对地坦承自己的过去;基本上,我并没有什麽不堪的往事,只除了我把第一次奉献给他以外的一个男孩,但我不想提那些好不容易纔忘掉的痛苦回忆,至少在他面前,这些回忆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明显不该碰触的话题。
可是向良不愿放过我,他开始叨叨唸著那些属於他的平淡回忆:「一个是高二,一个在高叁,我跟那两个女生都发生过关係,但那只是玩玩,作不得数。」
在他的简单描述中,两个同校的女孩都不那麽认真,高二那次的毕业旅行,向良有了初体验,後来那个女孩子转学了,他又和一个同年级的女生来往,两人也就发生一次关係,向良自己研判这两个女孩并不真的喜欢他,在一起交往,只是一种面对联.考时的心境变化,十八岁的男孩必须获得**的纾解与调剂。
接著,他谈起高中联.考之後,就没再见过那两个女孩子,大一是他感情的真空期,直到遇见我,他纔认真想要谈一场恋爱。
但其实,听见他这麽叙述,我并不怎麽高兴。
换个角度来讲,倘若我是那两个女孩的其中之一,或许会拥有不为人知的伤口,恋爱如是,失恋亦如是,痛苦难过的往往只有自己。
我真的无法瞭解,是不是每个男孩子都会历经「玩玩」的岁月,随心所欲地发生关係,好像在进行一种成长的阶段性任务,然後一无所感地将这些过去变成一段段片面的记忆;或许那个在麦当劳让我心悸的男生,也曾怀抱了同样的心情,所以能同时与我和小芬交往,对於他们,我和其他女孩只是扮演一些「作不得数」的遊戏角色,但是就我而言,第一次的恋爱,却是心底永远的疮疤,一直在期待能慢慢癒合。
可是向良却执意要揭露我的伤口:「我都跟妳谈开了,妳要不要也说说自己的事情?」
好半晌,我只是保持缄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男性能够打哈哈閒扯的话题,我怎能云淡风轻地将往事晃眼过去呢?
而向良又何尝能让我轻松避开这些类似质问的疑虑?
他又道:「妳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我闭紧嘴巴,宁死也不愿透露一个字。
他已经逐渐失去耐性,直白地挑战我的**权:「这麽说吧,妳到底跟几个人上过床?」
我抬起头,看著这个躺在我旁边的男人,我们一起果裎睡在一张床上,而且同住了好几个月,现在的他,在意的可能只是那个突破我处.女膜的人,对於我的心事和感情,一点都不想在乎;我无言地望著他,他也瞧著我,直视进我眼中,等待我说岀一切真相,但我没有,黯淡的灯光之下,向良的脸庞有些冷硬,我如此顽强地拒绝与他沟通,所有的臆测开始萌芽,他的眸子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晦暗。
难堪的沉默进行了许久。
最後,他似乎终於打算放弃,只撂下一句气话:「妳不想说就算了!」
打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益发觉得两人之间产生了芥蒂,补习班的打工没了,我一下课就回到空无一人的小套房,向良忙著搞他的乐团,将我冷落了好一阵子,我为了想要弥补那些莫名其妙的裂痕,只得努力贴近他的心,提议去他打工的PUB工作。
对於这个决定,向良似乎是很高兴,他应该也发现我的真心,毕竟以前的都过去了,我在乎的是现在,是现在这个为我所爱的男人。
因此,大二的春天,我每晚坐著向良的机车到台北闹区,听著他和乐团的朋友们一起表演,向良在学校的社团可以担任主唱,现实的社会却更在乎现场演唱实力,於是他变成了贝斯手,我知道他对此感到相当挫折。
『BlueMoon』是那样一间让人流连忘返的钢琴酒吧,这个地方是乐团难得可以大展身手的地方,老闆在乎的是能不能吸引更多的客人上门用餐,所以请了酒保来调台北人最喜欢的洋式鸡尾酒,并且因为向良他所加入的乐团颇受女性欢迎,就邀请他们长期驻唱。
乐团为何受欢迎,主因是他们俊俏的男主唱Andre,拥有一张连女人也自叹弗如的脸蛋,我从没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第一眼看到他,任何女孩都会目眩神迷;那人拥有高大颀长的身躯,闪亮的双眼和同样油亮平滑的黑髮,在这个满街都是染著五颜六色头髮的流行趋势里,只有最醒目的男人可以保有本色,我瞭解为何他能吸引那麽多不同年龄的女性。
那天刚考完期末,我提早去了酒吧,向良人还没到,酒吧离营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於是我们閒聊,开始於他的第一个问句:「妳是向良的女朋友?」
我点点头。
「向良的吉他弹得很棒。」
「他还会自弹自唱。」
听见我这麽说,Andre绽开了迷人的微笑:「妳很瞭解他。」
我也回以一笑:「向良一直想当职业歌手,我每天听他练习,自然清楚。」
Andre低头望著我,他的笑容漾得更开:「所以我比他练得更勤,就是想要保住主唱的位置。」
「真的吗?」
「不骗妳。」他笑著问:「想听什麽曲子?我弹给妳听。」
我耸耸肩,不确定该要他表演哪一首歌曲,只见Andre打开了钢琴,随手试了几个音,但见他一双修长的手在琴键上舞动,果然是个多才多艺的专业歌手,向良要比得上人家,可能还差一大截。
忽然之间,我想起一首熟悉的老歌,说道:「那就来一首《greensleeves》吧。」
Andre欣然接受我的点歌,他双手一扬,就著台上的钢琴弹了起来;我原本还沉浸在《greensleeves》忧鬱的旋律之中,没想到一回过神,发现向良出现在我的面前,满脸黑暗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