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去的孤独岁月》 第三十八章

作者 : 15881795111

三十八

小净乘车来到了济周市,她的思维和记忆纷纷乱乱,此时,她看上去衰弱憔悴,那深陷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苦难和忍耐。她漫无目的地下了车。首先,她找了一间旅馆歇下来,再在外面的小摊上吃了一碗饺子,然后,她又去中介公司找住房。第二天,通过中介公司的介绍,她找到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住。随后,她又去买了铺盖被褥,碗盏瓢盆,毛巾牙刷梳子,一个简易寒伧的家算是弄成了。她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后来,她又去银行给家里汇了款,自己只留了一点点钱做生活费。晚上,小净坐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用手机拨通了她母亲的电话。

“妈,我是小净。”

“哦,小净呀,你在哪儿?这向还好吗?”

“好——妈,我把钱给你汇来了,你们拿来作生活费吧,家里该开销的就开销。”

“孩子,你在哪儿呀?你把钱都给了我,你有钱用吗?要是外面太苦了,你就回家吧。”

“我在外面很好,你不用担心。孩子呢?”小净为了不让她母亲担心,随口撒谎说。

“孩子刚才吃完饭,这会出去玩去了,你不用担心,她身体长的很好,读书成绩也好。”

“妈,你在家里把生活开好点,别舍不得吃,我挣了钱就给你寄回来。”

“知道了,你在外面也要保重身体呀!”

小净打完电话,她一头倒在床上,她满月复忧虑,神情严肃,人生的只零片断飘落在她的记忆里,严酷的现实生活再一次把她逼上了绝境。她想起了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她不得不辍学在家,白天,她趁割猪草的时间提着篮子在村里教室的窗前张望,她看见那些孩子一声一声地叫老师,她心里真是羡慕极了。她想起了她那令人不堪回首的婚姻,她曾经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走在人生的行程中,由于她的奋力抗争,冲破了一切束缚,重新活过来了。她想起了李仕杰生前温柔可亲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她的泪一串一串地滴落在枕头上。这一切尘封的旧事在她的记忆里来来往往,唉,命运的纠结呀,让我们想起了她一生真是如花自飘零,水自流的伤心情形。如今,她决定重新收拾这些旧时的心情,让温暖的太阳重又照耀到她的生活中来。这个坚强不屈的女人,性格刚强,勤奋能干,她能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把人生中的一切艰难困苦踏在她的脚下。

为了生存,她开始四面奔波,找工作,然而,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试了几处皆不合适。没办法,她想起了她的父母在家时曾经捡过破烂废旧供给弟弟学费,于是,她买来一个背篼,穿起一套旧衣服,戴上袖套,开始走街串巷地去捡那些废纸屑,废纸壳子。有时,也以便宜的价格收人家不要的废书本,然后再一古脑儿地背到收废旧处去卖了,赚点钱。每天,当别人沉浸在温柔的梦乡中时,她便早早地起了床,背着背篼出去捡纸屑去了,捡了纸屑回来,她换了衣服便去菜市场买一些便宜的蔬菜回来,开始煮饭。吃过饭,她又背着背篼出去了。晚上回来,她把她这一天中所捡的废纸屑书报整整齐齐地齐好,再用绳子捆上,第二天再背到收费旧处去卖。小净心地厚道,脾气较好,气量又大,为人谦和,所以她不管走到哪里,人缘都比较好,渐渐地,她和左邻右舍的人熟悉起来。邻居中,有一位慈眉善目的魏老太太知道小净的境遇后,她很同情她,她告诉小净说城西有一些建筑工地,那些旧房撤迁,剩下一些砖墙,那些砖没人要了,她可以拆下那些砖来,用手推车拖到别的工地去卖。末了,那老太太又帮她借到一辆手推车,又十分殷勤地把她带到那废砖墙下,然后,又指给她去别的工地卖砖的路径。这样,不管是细雨绵绵的阴雨天,还是烈日炎炎的晴天,小净像蜜蜂一样在工地上忙忙碌碌。她从废砖墙上拆下那些旧砖,用镰刀刮去砖块上面的水泥沙浆,她弯着腰使劲刮呀刮。有时,也站在高墙旁认真细致地敲打砖块。日久天长,一双美丽的玉手都磨起了老茧,常常累得汗水把额前的黑发都打湿了,腰也弯得麻木了,直不起。一到晚上,她草草地吃了两口饭,便和衣倒在床上疲惫地沉沉睡去。

空闲时间,小净也到魏老太太家串门,魏老太太的儿子和女儿在济周市上班,她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只和她的老伴张老头子住在一起。两个老人相依为伴,互相照顾。这天吃过晚饭,小净闲着没事,她又来到魏老太太家里。张老头正在厨房熬药,他开了门,见是小净,一脸欢喜,他说:

“老太太病了,我正给她熬药,你去看看她,和她聊会儿天,让她散散心。”

“什么病呢?昨天我还见她好好的。”

“感冒吧。”

小净推开门,进卧室来,她见魏太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她向老太太俯,握住她发烫的手说:

“女乃女乃,我来看你了,哟,您的手真烫人啦!”

“感冒了,有点发烧,刚才老头子出去请了医生来给我看过了。现在,他正在熬药,喝了药,也许就会退烧。”老太太吃力地用手臂支撑起身子,靠床壁坐着说,“小净,你请坐。”她指着床边一把椅子。

小净坐在椅子

上,她四下瞧瞧,她的目光落在床边一盆脏衣服上,她说:

“女乃女乃,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你的儿女们?让他们回来服侍你几天,给你煮煮饭,洗洗衣服,您看,张爷爷年纪也大了,行动也不方便了。”

“不用了,他们都挺忙的。我的儿子在医院里当院长,女儿在银行上班,他们走不开。”

“唉。”小净长叹一声说,“女乃女乃,我反正闲着没事,那些脏衣服,我来帮你洗。”

“小净呀,这多不好意思,你看你平时也挺辛苦的。”老女乃女乃感激涕零地说。

“哟,麻烦你了,多不好意思。”张爷爷把药碗放在桌上满怀热情和感激地说。

“没什么,一会儿我就洗完了。”

小净把衣服端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动作干脆利索地洗起来。

“真是一个好闺女!可是命也太苦了!”魏老太太感叹地说,“要不,老头子,等儿子礼拜天回来了,我给他说说,看他能不能在医院给小净找一份轻巧的工作,你看她干那么重的活,多累呀!”

“好的,我也正在琢磨这件事呢。”

星期天,魏老太太的儿子张政斌来看望他们。她的儿子高个子,穿着整洁讲究。鼻梁上架着近视眼镜。英俊潇洒,神气谦和。老太太神定气闲地坐在椅子上,那张饱经沧桑,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敏锐的黑眼睛瞅着儿子说:“政斌,我们隔壁住着一位四川来的女人,这是一个心地厚道大器的女人。这段时间,我生病了,多亏她常常来我们这里帮忙照顾我,给我煮煮饭,洗洗衣服,熬熬药。她离了婚,第二个丈夫煤矿出事,又死了,一个人漂泊在外面,捡些废纸屑废转头过日子,多不容易呀!要不,你在你们医院给她找一个活干吧,这孩子怪可怜的。”

“她干什么呢?”张政斌抽了抽鼻梁上的眼镜说,“这样吧,她来我们医院承包伙食团,承包伙食团那个人期满了,我让他退出去,另外,医院扫地那个老太太要走了,她还可以扫扫地,这样兼两份工作,工资就好些。至于伙食团呢?医院每月给她发一千多元的工资,卖饭赚的钱就是她的了。扫地每个月大该有九百元。”

“太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我得把这消息报告给她,让那孩子高兴高兴。”

晚上,小净吃完晚饭,又过来看二位老人,她一进门,老太太就满脸欢喜,大声对她说:

“小净,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托我儿子给你找了一份工作,承包他们医院的伙食团,再加上打扫医院的卫生,一个月有两千多元,另外,卖饭赚的钱也是你自己的。”

“太好了,女乃女乃,你真比我的亲女乃女乃还亲啊。”小净激动地说。

“孩子,我是考虑到你整天四处去捡废砖,那活太累了。”

“女乃女乃,我从小吃苦就吃惯了。这几个月下来,我还挣了几千元钱呢,多亏你给我指的这条门路。”

“孩子,医院的活儿要比这个轻松多了。你一个女人家能把那些男人干的活儿干下来,多有出息呀。”

“谢谢您了,女乃女乃。”小净开心地笑着说。

“不要客气,孩子,有什么难处尽管给女乃女乃说就是了。”

那晚上,小净是多么的激动兴奋啊,她回到家来,哼着快乐的歌儿,在小屋内走来走去。她一会儿拿起帕子把小屋内的灰尘擦擦,一会儿又坐在床上把洗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好久好久了,她的心情也没有这样轻松快乐过了,她觉得她未来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人生的悲苦会相去遥远的。

小净在医院里承包了伙食团,由于忙不过来,她便雇了一个中年妇女郑嫂。每天早晨,她早早地起了床,开始擀面和面,蒸馒头,煮稀饭。早晨,一卖完饭,她又去市场采购食品。整个上午,她都泡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到中午时分,她和郑嫂便张罗出了热气腾腾,十分丰盛的菜肴。一卖完饭,她麻麻利利地收拾了碗筷,便拿着扫帚到医院里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打扫卫生去了。下午的午饭很简单,煮点稀饭,炒些素菜就行了。郑嫂是济周市本地人,她的厨艺很好,常常教小净蒸馒头,包饺子,炒菜,烧菜,炖菜,小净聪明机灵,很快就练就了北方的一手好厨艺。

小净的性格和软温柔,心地厚道慈善,又会为人处事,她对任何人都神气谦和,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如今,她已是一位出众的美少妇形象,蓬松的黑短发烫得微微卷曲,美丽的脸蛋端正可爱,一双大黑眼依然风采灼人,穿着一身剪裁十分得体的好看的衣服,看上去很纯洁美艳。很快地,他和医院的护士,医生们就混熟悉了,大家都很喜欢她。如果她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张政斌就总是免费给她作全面的仔仔细细地检查,然后又耐心细仔地给她讲解每一样药的吃法,对她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当然,小净也是很慷慨大度的,每次,张政斌在她那儿打饭菜,她总是不收他的钱。一来二去,他们就成了铁哥们一样的好朋友。

暑假的一天中午,小净在一个病房里用拖把拖地,她仔仔细细地用拖把托着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她拖地时,瞧见一个十四,十五岁的女孩,孤独地坐在病床上守着一位正在输液的中年男子。小女孩长得胖乎乎的,脑后梳着一根马尾,白皙红润的脸蛋非常漂亮,她正用一双聪明机灵的大眼瞧着小净微笑。那个中年男子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憔悴,他一动不动地昏昏迷迷地躺卧在床上,床旁挂着输液瓶,胶管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落。小净见她正对她微笑,便放下拖把,顺势坐在病房的一条长条凳上,亲亲热热地向她招呼,示意她到她身边去。小女孩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

“姑娘,你一人在这里服侍病人吗?他是你什么人啦?”小净低声地问小女孩道。

“他是我爸爸。”小女孩轻轻地小声说道,“我妈妈病逝了,就剩下我们妇女俩。只有我照顾他。爸爸为了给我挣学费供我上学,在工地上打工时,不小心被房屋高处落下的一个石块把腿砸伤了,成了骨折。”

“多可怜的孩子。”小净不由模着小女孩柔软的长发心疼地说,“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太懂事了——姑娘,你在读书吗?叫什么名字?”

“我叫蔡梦瑶,初三毕业了,我考起了市里的重高。我的成绩很好,我想我长大了,一定要考一所好的名牌大学。可是,父亲不幸腿受伤了,无法供我上学,也许,也许我念不成书了。”小女孩说着,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滴落在衣襟上。

小净听了小女孩的话,心里感到非常震撼,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渴望念书的情形,自己眼巴巴地站在窗外,瞧着自己的哥哥,弟弟坐在教室里摇头晃脑地读书,她心里对他们羡慕极了。如今的小女孩成了小时候的她了,她心里一阵阵地难过,她无限同情地模着小女孩的手,宽慰地对她说:

“姑娘,别太难过了,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哦,你爸爸的医药费谁负责呢?”

“工地上的老板。”

“那就好。”小净说,“姑娘,我在医院的伙食团煮饭,你可以到我那儿来打饭吃。”

“嗯。”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下午,小姑娘拿着碗到伙食团打饭来了,小净满脸笑容,热情地招呼她到房里去。她給她打了一碗稀饭,然后又用自己的碗具给她打了土豆丝,凉拌豇豆,凉拌茄子,一个白馒头。小净把这些菜端到小姑娘面前,叫她吃。小姑娘拿起筷子,感激地说:

“阿姨,听你口音,你好像是四川人,我妈妈也是四川人。”小女孩说。

“是的——那你妈妈为什么又到了济周市呢?”小净用亲切和蔼的口音问道。

“唉,妈妈真的好命苦。”小女孩叹了口气,脸上顿时黯然失色,她垂下那小帘子似的眼睫毛,用一种凄凄惶惶的声音叙述道,“我妈妈年轻时,从四川过来打工,经人撮合,和我爸爸认识了。我爸爸大我妈妈二十岁,我妈妈大概不很喜欢我爸爸。婚后生了我,我妈妈更加变得沉默寡言,终日心事重重。每天,爸爸到田间劳动去了,妈妈就捧着她老家那本户口本坐在小山坡上发呆,她向远处望呀望,望她那在南方的遥远的家乡。可是,爸爸最终没带我妈妈回到她的家乡去。后来,妈妈病重了,她精神恍惚,成天往外跑。每天,我和爸爸跑好远好远的山路去找她。那次,妈妈又出走了,我和爸爸四处奔走呼号都没找着,直到第二天,才在铁轨旁发现了妈妈的尸体,她死了,死时,她手里还握着那本户口本。我知道,妈妈是多么想念她那遥远的在四川的家呀。”说完,小姑娘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多么命苦的孩子。”小净眼里不由充满着伤心,她用手握住小女孩的小手说,“孩子,你要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生前你妈妈肯定希望你活在世上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能有所出息,那么你一定不要太伤心了,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度过眼前的一切困难。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出息的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重担。我想,关于你上次说到上学的问题,我相信,总是会有办法解决的。”

“阿姨,等我父亲的病好了,我来给你打工,挣点学费,行吗?”小女孩突然止住哭声,用乞求的声音说。

“后面再说吧。”小净说,“快吃吧,孩子,饭都凉了。吃了就给你父亲送些过去。”

小女孩吃完饭,小净又盛了一些饭菜给她。小女孩从口袋内掏出钱来递给小净,小净这个心地厚道善良的人,瞧着小女孩的可怜,她执意不肯收小女孩的钱,她催促小女孩快快给她父亲送饭去吃。

以后,小净常常为小女孩免费打饭,小女孩的父亲知道了此事,,真是对小净感激涕零,见了小净的面总是千恩万谢,说小净是菩萨心肠,是一个难得的大好人。遇上小女孩的父亲不输液那天,小女孩就溜到小净的食堂,为小净做这做那。在小净的眼里,美丽的小女孩聪明,可爱,懂事,勤学,能干,小净不由在心里深深地喜爱她,她认为小女孩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向她这样的孩子失了学多可惜呀!她决定要资助小女孩上学。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张政斌时,张政斌无限感动地对她说:

“小净,我的朋友,你真是一个心地厚道的人,但是,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你一个单身女人,挣钱是多么的艰辛如苦,多么的来之不易,你想想,你有这个能力吗?”

“我暂时给她拿四千元,后面她父亲的病好了,慢慢地会给她挣些学费的。这个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太懂事了,太聪明了。我太喜爱她了。”

“父女俩也确实可怜了。他们遇见了你这样的人,也是他们的福分。”

“嗯,我遇见了你们,你们帮助了我,不也是我的福分吗?我觉得,人活在世上,匆匆地来一遭,又匆匆地去一遭,不能光为自己着想,也要做点有情有义的事。能和我们今生想遇的朋友,就说明我们今生有缘,我们一定要珍惜身边的朋友。”

“精辟,你说的话太精辟了。”张政斌说。

后来,小姑娘父亲的病好了,要出院了,小姑娘满心欢喜地来到小净面前,用怯怯的声音说:

“阿姨,我父亲明天就要出院了,我来给你打工,行吗?”

“梦瑶。”小净语重心长地说,“我想了很久很久,我觉得你的年纪太小了,不适合打工,何况你的父亲刚出院,还需要人照顾。”

梦瑶听了小净的话,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出口。

“梦瑶,我暂时给你取四千元钱,开学时你拿去交学费。等一会儿我卖完了饭,你就跟我到我家去拿。如果以后,你还是很困难的话,我会继续帮助你的。”

“阿姨,您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如何感谢您。但是,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供您,一定要孝顺您,把您当我的父母看待。”小姑娘用那双聪慧的大眼激动地瞅着小净说。

“真是一个好孩子!”小净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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