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了,亲了亲他,问:“那皇上给不给啊?”他道:“交给工部去议,让他们拿章程出来,河道有贪官,但并不是个个都贪,河北河道的周琳就是个治河能手,黄河这两年没出大灾,他功不可没。”提笔写了,搁在一边。我道:“皇上要调他入京么?”他道:“朕倒是想呢,可是他走了就没人治河了,所以目前还不能动他。朕已叫庄士达拨人给他,让他先教着,徒弟出了师师父就可以入京了。”再拿起一份,我道:“皇上先喝口茶,歇会儿吧,臣妾靠在扶手上,没事的。”他才放开我,将我扶了靠好,伸手拿了茶盏,喝了两口,放下来,去取另一份折子。
念到一半便停下了,神色严肃。我扶了右肩,缓缓坐起身,看了一下已是明白,是山东巡抚告孔子后人强占民田,强抢他人妻女,与府衙色结,逼死人豆子一案,请朝廷严查。
我不敢再开玩笑,见他看完了,才敢问:“皇上以为如何?”他道:“山东巡抚叶海峰是朕亲点让他去巡查山东,河北一带官风民情的,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应该不会欺骗于朕。孔子后裔繁衍甚众,在山东是有名的望族世家,有些肖小之辈伏势欺人也不奇,只是为何在朝的孔氏嫡裔没有丝毫奏报于朕呢?”我道:“许是真的不知,许是包庇纵容。皇上要派人去核实一下,逼死人命不是小事,还涉及贪污受贿,官府勾结等事,说不定内幕挺深的。”他唔了一声,将这份折子搁在一边。我提醒:“皇上小心他杀人灭口,釜底抽薪。”他又唔了一声,看看那份折子,久久不语。
然后拿起纸笔,写了封信,用了随身小玺,拿蜡封好,叫李大用进来,让他派快马交给叶海峰才舒了口气。待要拿下一份奏折,我道:“皇上累了,让臣妾下来,臣妾坐一边陪皇上看折吧。”他道:“你别动,朕看了眼花。”我只好不动。
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念给我听。是刑部奏报秋决问斩的犯人名单,他提笔要批,想了想又搁在一边。我问:“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道:“朕再看看,这一笔下去,十来个人头落地呢,朕不能不慎。太皇太后也叫朕放几个人为皇后积福,朕明儿再招刑部来问问,看有没有可超生的。皇后受朕的宠爱,却多灾多难,怕也是朕以前杀的人太多,老天要让朕不痛快,朕——再想想吧。”我心中感动,这些事情他都为我着想,我亲了他一下,道:“皇上圣明,就真不能赦,皇上有此仁心,也是万民之福。”他笑笑,有点儿勉强。
我伸手替他拿了一份折子给他放在案上摊开,他念了一会儿已高兴起来,道:“江南大熟悉,比去年多出近一百万呢。好,明年的春荒又可从容点了。”批了好字,勉励了几句。我吹干了墨汁,放在批好的一边。他笑道:“皇后是福手,偶尔拿了份折子便是好消息,你再取份呢。”我笑笑:“那是凑巧,臣妾不敢取了,万一拿了份让皇上不开心的,皇上又要责臣妾了。”“不怪你,”他乐呵呵地道:“反正都是要看的,取吧。”我道:“那臣妾斗胆取了,无论好坏,皇上不准降罪。”他道:“不罪,大臣上的折子,罪你干什么?”我道:“上头数下来第三份。”他笑着抽下来。
及至翻开了念,才发现这份不好也不坏,是个中平。前半段子说皇上叫各地留意人才,查明了恭送入朝,安徽已发现了几个,考核确认真才实学,奏请送至朝廷由皇上亲自验看。后半段说有些灾民啸聚山林,请旨派兵剿灭。永璘也放在一边,打算再看了处理。
宫女来回,我叫炖的酒酿圆子好了,我忙让她拿进来,现叫人调了桔子露进去。永璘笑望着我调制,调好后,深嗅一下,道:“好香!”拿了过来,自己吃了一口,喂我一口,我本是为他做的,自己并不喜吃,因此吃了两口便不要了,要他放我下来,自己好生吃,他慢慢吃完了,吩咐人又盛了一碗。吃完了才重新拿起奏折。看他吃得香甜,我自也高兴。他不念了,我便也不问。缓缓躺下来,枕着他的腿,合上眼,熏香的味道传入鼻中,甜甜的,我渐生朦胧之意。
恍惚中,皇甫绍走过来,硬是要将我拉走,我抵死不肯,正挣扎着,就被人推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永璘给我擦汗,轻轻问:“梦见什么了?这么辛苦?”我惊犹未定,道:“臣妾梦见皇甫绍来抢夺臣妾,臣妾正在奋力挣月兑,就被皇上叫醒了。”他手顿了一下,又继续给我擦着,柔声道:“放心,没人抢得走你,朕也不许别人抢走你。安心睡吧,有朕呢。”我翻了个身,用脸贴在他腿上,道:“皇上,臣妾真恨自己,给皇上惹了那么多麻烦……”“不是稚奴的错,”他道
:“梅若华是要朕的,朕不准你再这么胡思乱想了,听见了么?”“皇上,”我道:“臣妾怕,臣妾好害怕,为什么臣妾不能好好跟皇上过日子?莫非臣妾得到了原本不该属于臣妾的皇上?”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问:“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道:“臣妾初见皇上时,是顶替姐姐入宫见太皇太后的,后来皇上下旨,要萧氏女入宫侍君,照常理,也应该是姐姐……”他打断我,温柔地道:“那时朕要的便是你,只是朕太心急了,旨意上没写清楚,你不要自疑。”我道:“可姐姐才真该是皇上要的皇后,她美丽,聪明,坚强,果断,勇敢,身子也好,大夏国不是正需要这样一个有力量而坚强的皇后么?”他道:“你姐姐也许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可是朕现在要的是稚奴萧珩,而不是萧瑗,你顶替姐姐与朕初遇于慈宁宫,又顶替姐姐入宫,那正说明是上天所赐的姻缘,要不怎么会那么巧?你跟朕历经生死,又有了如此可爱的公主皇子,朕不许你再怀疑自己了。”我静静地流泪,他那么好,我知道我是配不上他的。他道:“好啦,别哭了,你面对皇甫绍和欧阳浩强项不屈,怎么见了朕就哭个不停,象个孩子?”我道:“臣妾不怕得罪他们失去他们,可是臣妾怕失去皇上,皇上早已不仅仅是皇上,他是臣妾的一切,是臣妾的心,臣妾的思想,臣妾的肌肤,臣妾的呼吸,臣妾的身体,没了皇上,臣妾不知道该怎么活,怎么看,怎么哭,又怎么笑,皇上,臣妾已经没有自己了!”抱着他的腿痛哭起来。“好,朕是你的,是稚奴的,别哭!”他叹息道:“朕不是在这儿吗?一步也没离开稚奴,朕也不会离开稚奴,稚奴别哭了,别招得朕心里难受。”耐心地安慰我,直到我止住了眼泪,他的衣上已沾满了我的泪水,我缓缓起身,让他去换衣服。他换好后又坐了回来,让我依旧枕着他的腿,一边抚模我的脸,一边批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