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替我解去披风,扯开肩头衣衫。我低头看见肩上有一个手指般大的小洞,深深的,血汩汩流了出来,永璘接过宫女递上的帕子用力压住伤口,一边喝斥宫人:“楞什么?还不快去取药箱来?!”宫女这才回过神,忙去取药。
三哥跟永琮进来。三哥伸指在我肩上戳了几下,我半边身子便麻住了。他接过药粉倒在伤口上。永璘生气地道:“不是叫你待屋里的吗?这么不听话!”“皇兄,”永琮劝道:“娘娘也是为了皇上,她受了伤,你就别怪她了。”我本已痛得要落泪,看着他更是委屈无比。他长长叹了口气,将我的头搂进怀中,道:“以后别与他们逞口舌之利,知道么?”我道:“只要他们不辱及皇上,臣妾自也懒得与他们计较。”他道:“就算是说及朕躬,也不准你多嘴。”“皇上,”三哥轻轻道:“你扶着娘娘的手臂。王爷,请你退出吧。”永琮这才醒悟过来,脸一红,告罪退了出去。
三哥扯开我肩头衣裳,给我包扎,道:“你嘴上是痛快了,身子不免受苦。永璘说得没错,你少逞口舌之利,以免惹祸上身。这欧阳浩喜男不喜女,对女子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我道:“你昨儿怎么不说?”他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扯那个闲话干嘛?再说,谁又知道他会看上咱们的皇上?”我问:“你怎知道他喜欢皇上?”他应该没听到欧阳浩之前的话。三哥笑:“他的目光在永璘身上绕来绕去的,谁还看不出来?有这么瞅一个大男人的么?”“去!”永璘斥:“这种事你们也好意思拿来说笑?如今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走过去拿了衣服给我披在肩上,包住我身子。三哥道:“我还是给你们守几天夜吧,别再出什么事儿来。幸好我今晚住在大哥家里,要出了城,怕是赶不及呢。”永璘点头,道:“你睡外殿吧,招呼也方便。”三哥退了出去。
永璘扶我上了床,给我换了衣服,我道:“皇上,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再带人来?”他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睡吧。”我靠在他胸口,道:“皇上人见人爱,连男人也爱见。”他斥:“你还说?朕要掌嘴了,快睡!”我合上眼,道:“臣妾痛得睡不着,皇上念首诗吧。”“朕没那个闲情。”他道:“再不睡,朕赶你走了!”我怪道:“皇上真凶!”也只好闭上眼。肩头痛一阵一阵的,他轻轻吻我,道:“自作自受!”伸手将我搂进怀中,轻轻吟诗给我听。我听得入了神,便不大觉得痛了。
右手痛得抬不起来,自是不能做事,便叫了厨子来吩咐他做菌子汤的要领叫他去做。安姑姑来看我,说道太皇太后差平姑姑回老家去探亲了,并送来了新摘下的蔬菜,看了我的伤,叫我好生将养,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去侍候太皇太后。
我叫宫人收拾了蔬菜去小厨房做。三哥和永璘要回来吃饭,因菌子汤是要用好几种汤熬的,中午中来不及了,故晚上才得吃。
午睡后,永璘坐在殿里窗前批折子,三哥在殿外教孝堂练剑,我靠在躺椅上看,右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动都不能动。左手自是极不方便,一不小心就摔碎了茶盏。永璘自屋中出来,斥了宫女不会侍候。
我落泪,道:“皇上,臣妾成了废人了。”他搂住我柔声安慰,三哥道:“幸好皇上拉了你一把,不然这指便会断了你手臂经脉,那才真是废人呢。”永璘替我抹去泪,道:“你好了自然就没事了,现在别想那么多了,很痛是不是?”我点头:“臣妾这半边身子都动不了,痛得厉害。”他叹:“怎么办呢?朕又不能替你。”召宫女来给我捏手,以便活血,一边叮嘱道:“轻点儿,别弄痛了娘娘。”三哥道:“叫陆天放拿点麻沸散来,先止住痛。皇上让人点些安神宁智的香,以免娘娘痛得睡不着,曼陀罗倒是有止痛之效,可惜容易上瘾,不能多用。孝堂,今天别练了,你去给娘娘读几段经书,分分她的神。”我道:“你们练吧,我不耽误你们。”眼望着永璘,他冲三哥挥挥手,俯身抱起我走进屋子。
我靠在他怀中,看他批折子,问他:“皇上,要是臣妾真的残废了,怎么办?”他道:“反正你已经是皇后了,有这么多人侍候呢,没事的,不怕,啊。”“可是臣妾不能侍候皇上了。”我道。他低笑,在我耳边道:“朕要的是你的身子,不要你的手。”我气得打他。他哈哈大笑,搁下笔,我带动伤口,痛得哭了,道:“皇上真坏,人家痛成这样,你还笑!”“莫哭莫哭,”他道:“你哥在外头呢,你不听孝堂念经,朕念折子给你听可好?”拿过正在批的折子,才念了一句,我便道:“臣妾听不见,皇上大声些。”他笑:“这是奏折,岂能让人随便听得的?你将就吧。”我听他念的是一份江南的奏折,说要修孔庙的,
让江南道府尹拨银子,便道:“孔子不是好人,不给!”他笑:“朕得靠着孔子治天下呢,不给是不成的,江南有钱,让他们修吧。”批:“准奏!所需银两交户部议处,由江南道拨给。”拿过放在一边。
伸手又拿了一份折子念,这一份是国子监的,说国子监现在人越来越多,请朝廷加拨银两贴补家用,以免他们无心读书。我道:“书生不是好人,老惹皇上生气,不给!”他又笑了,道:“他们没银子吃饭,自是不能安心读书的。再说,朕还指着他们编一部大典呢。给得给,不能多给,叫他们审定资格,不行的不准待在里面滥竽充数。”边说边写了旨意。
再拿一份出来,是兵部拟定了边兵粮饷,让永璘批准核发的。永璘念完,问我:“皇后看这个要不要给?”我道:“军队为皇上卖命的,给!”他哈哈大笑,道:“皇后虽是弱质女流,却重武轻文,难怪那些武将喜欢你,总为你说话呢。”批了准,叫兵部核实后拨发。拿出下一份,是河南道要银子修堤的,问我时,我道:“他们会贪污,不给!叫他们自己掏腰包!”永璘笑得直不起腰来,道:“合着这么说,朕也别批什么折子了,凡是兵部武将的都给,凡是文人上的折子都不给。改明儿上朝,朕就跟朝臣们说:文臣们都别上折子管朕要银子了,皇后说了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