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道:“稚奴,你明明是个良母,为什么就不肯做朕的贤妻呢?”我笑问:“皇上要什么样的贤妻呢?”他道:“只须跟从前一样就行了。”我道:“皇上跟没说一样,我要记得从前是什么样的,还用得着成天这么烦恼么?”他哎哟一声,显是被咬到了手,我道:“跟你说了要小心的。”走过去看,还好,没咬破,只是有几颗小小的齿印。我道:“行了,别玩了,哄他睡吧。”“他才不想睡呢。”他举着玄鹰道:“他随朕的性子,一日只须两三个时辰的觉便已够了,他的精神头儿大着呢。”又去逗他。我道:“你别玩的他晚上惊梦。”“没事儿,今儿他跟睡,有朕照应着呢。”他不理会我,只管逗玄鹰。宫女上前递上女乃盅,道:“皇上,殿下该喝**了。”他回转头,正要伸手拿盅子,看见那宫女,脸色立变:“是你?”“奴婢金丽水。”她道:“给皇上请安~!”他没接女乃盅,道:“谁叫你来的?”我道:“是我,我见她还算机灵,便叫她进来侍候。”“朕不是说过不准她侍候皇后皇子的衣食么?”永璘脸色严厉,道:“换个人来。”我接过女乃盅,道:“算了,小事一桩,皇上何必生那么大气?”他抬手打翻了女乃盅,道:“她连朕都敢害,何况你们?你生病生糊涂了么?”我看着他:“她害过皇上?”他方醒悟,道:“算了,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贾至忠!”“奴才在!”贾至忠走过来躬身听旨。“将她带到辛者库,不准再让娘娘看见她。”“皇上,”我忙劝:“是臣妾忘记了前事,你别怪她。”一边斥她:“还不快下去。”她退了下去。
我让人收拾了地上污迹,抱起玄鹰来哄着。这边他还在生气,训平姑姑和贾至忠不阻拦我。我道:“皇上,是臣妾执意要她来侍候的,怪不得别人,皇上有气冲我发好了,他们怎敢不听臣妾的?”玄鹰尿了,我忙给他换衣服。叫过永璘来一起弄,分开他的心神,好让他不去责怪旁人。弄好了玄鹰,我道:“皇上抱会儿皇子,臣妾去看看**准备好没有?”亲自出去拿了女乃盅进来,跟永璘一勺一勺地喂玄鹰。他已会吃粥,对淡淡的女乃兴趣不大,吃了一会儿便不想吃了。只是拉着永璘的手想玩。
我将女乃盅递给宫女,看他父子互相逗乐,缓缓问:“纯贵人怎么害皇上的?”他道:“朕说过不想提了,你还问干什么?”我便不再问。他边逗玄鹰边道:“皇三子四子也大了,太皇太后说他们聪明过人,朕想为他们找个好师父,先启蒙着些,皇后看怎样?”我道:“启蒙师父是顶重要的,孩子的品性心智往往同一开始教导的师父有前。皇上还宜慎重。”“朕巴不得他们一夜成材,”他道:“朕是很爱他重他们的,尤其是皇三子玄成。”想是与太子的不成器有关。我道:“拔苗助长,说不定反适得其反,皇上春秋正盛,似乎也不急于此事,慢慢儿来吧,有些事是急不来的。”他微微叹口气,道:“朕昨儿个去南书房找书,偶尔看到《帝范》,想起唐太宗一世英名,终究还是背负着杀兄弑弟的污点,到老还杀了儿子,江山易主,朕的哥哥自己造反,不去说他,朕的太子,现在又是这么个样儿,皇后自己心里清楚,江山是不能交给他的,他虽不肖,说到底也还是朕的儿子,朕气归气,能保全的还是要尽量保全。他现在小,尚未做出什么大不逆之事,就算废,也还有可周旋的余地,不会要了他的命。若是一年两年地大了,到时再被挑唆着,只怕做出了什么悖逆之事,朕都难以回护。稚奴当年为了保他性命,宁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朕不能不顾念她的情,回思起来朕对他有时是苛责了些,皇后,你素来教子有方,又机智聪明,你倒替朕想想法子,怎生保全了他才好。”我笑:“皇上不是替他找了师傅么?俗话说,教不严师之惰,皇上只管申斥师傅好了。”他道:“皇后忘了?他这个师父还是皇后建议让他自己个儿选的呢,本以为他自己挑的师傅对了他的脾性,他自会用功努力,可这一年看下来,他仍是不喜读书,只知游乐,性情顽劣,可见是教不出来了,朕看再换也仍是那样,不是师傅不肯教,是弟子太不用心,白白浪费时间。”我道:“皇上,孩子开窍有早有迟,也不是个个自小就聪明过人的,姜子牙八十才拜相,与甘罗十二称相差了多少年纪?可见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皇上别急,再看看好了。反正皇子们都还小呢。皇上时时叫了太子的宫人去提点着,量他们也不敢生事儿。臣妾过两天去太子学看看,听听师傅们讲课,回来再禀告皇上。皇上有舌忝犊之情,臣妾岂能没有爱护之心呢?皇上放心,臣妾也将太子视如己出的。”他深深地看着我,道:“朕知道,朕责罚太子时,稚奴曾抱着太子说:皇上要打杀太子便连同臣妾一块儿打死罢了,也免得皇儿黄泉路上孤单。那时朕便知皇后内心公平持正,并无偏私,所以朕才跟你说了这些贴心话。朕是信得过皇后的。朕或许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父亲,性子太急,又太过求好儿,要不太宽,要不太严,总没个分寸,是教不出好的皇儿的。所以后宫还要仰仗着皇后多多费心。保全了皇儿便是保全了朕的名声体面
跟后世之名,朕是要谢谢皇后的。”我道:“臣妾不敢当,所做无非份内之事,皇上洞察世情,实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圣明之君,臣妾必定尽力就是。”“稚奴,”他握住我的手,欣喜地道:“你其实并没变,你心底里什么都清清楚楚是不是?你只是气朕瞒着你叶水心的事儿,气朕胡乱冲你发火,所以你故意装着什么也记不起来惩罚朕的,是不是?”“皇上,”我轻轻抽回手,皱皱眉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到了臣妾晚课时辰了,臣妾要去跪香了。”蹲了蹲身,离开他与皇子去小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