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道:“稚奴,过来!”我走过去。他伸手抱起我,一下子竟没抱起来,我嘲笑:“皇上的劲儿都上哪儿去了?敢是昨领夜在淑妃那儿用完了么?”他颇不服气,手臂上一较劲儿,抱起我走到床边放下,用手点着我的鼻子道:“小醋坛子,自己个儿身重倒赖别人。”我揉着胃,道:“说点儿正经的吧,臣妾这些日子总是吃不饱睡不安的,皇上给制的香制得了没?”他道:“你不提朕倒忘了,制好了,晚上叫刘全拿了给你,朕取名‘瑶池香’。”我故意道:“俗!再说我哪儿比得王母,皇上换个名儿吧。”他道:“就这个好,不换!改明儿朕再给你制几种别的香,独给你用。”我道:“那臣妾先谢谢皇上了。皇上教臣妾制香之道吧。”他道:“有朕,你还学什么香道?要什么,跟朕说一声便是。”我不服气,道:“那皇上如何又教给公主呢?”他笑:“朕教公主那是为了将来给她的夫君用的。”“皇上,”我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道:“臣妾信佛,皇上替臣妾多给菩萨叩几个头,修几座庙,保臣妾跟皇儿平安。”他笑道:“修庙建塔是自然可以,不过不能用朕的名义去做,叩头更不能,不然那帮臣子非得用奏折把朕给烦死。孝堂不是在你跟前么?叫他跟公主替你做吧。他们出面出于孝心,纵有些议论,有这个大名儿压着,也就平息了。”“噢,”我应着,原也只是试探着,他不愿也就罢了。
“稚奴,”他道:“还记得陆德宜这个人么?”我摇头。他道:“他曾是江南道总督,后在任期间官银库中短少了库银一百万两,是稚奴和三郎为他求情开赦才免于一死。后来他坐牢期间生了病,又是稚奴派自己的御医给他看的病,救了他一条性命。”我问:“那库银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他道:“朕暗地里从自己的大内库中拨了出来替他垫上了。”我笑道:“可见这人是皇上救的,不是臣妾,皇上这会儿想起这个人来,可是有什么用意?”他点头,道:“不错,朕后来让他到苏州做了个不入流的小官,一方面调养着身体,另一方面也为他避祸。想着过几年,等事情淡了,再起用他。他是个人才,白放着可惜了的。只是那一百万两朕始终不得释怀,朕知道断然不是他自己拿的,只是谁拿的,用去了哪儿,他终是不肯说。你不妨亲自出面,帮朕试着问问他。”我道:“臣妾不问,这原不是臣妾该管的事儿,何况连皇上都问不出的事儿,臣妾又哪有这个本事说动得了他?趁早别讨这个没趣去。”他道:“朕是君,他是臣,有些事儿朕不方便问。他碍于君臣名份,也未必肯说。你不同,你是于他有大恩的,何况萧子庭萧子风跟他的私交都很不错,你不以皇后身份出面,或许他会有所松动。”我道:“既是私交不错,皇上何不叫他二人出面岂非直接得多?”他叹口气道:“萧子庭动辄孔孟之义,说着便成了公事相询,陆德宜如何肯说?萧子风倒是问过几次,但听陆德宜的口气,是不愿让他搅进这件事里来。可见这件事实有很深的内情。思来想去,朕左右信得过的人中,也只有你了。”我摇头道:“他知道臣妾是皇上身边的女人,又怎肯同臣妾说真话?皇上怕是要失望了。况且,皇上知道臣妾不想跟大臣们过多往来。”他道:“这不是让你帮朕一个忙么?又没叫你做什么,当真叫你做件事这么难啊?”我看着他,微笑,道:“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皇上不先透个底儿,臣妾不能做这个事儿。”他笑了,捏捏我的鼻子,道:“看把你机灵的,难得让你做件事还要跟朕讲条件,不象话!”我道:“不是这么说,他既怕三郎搅进来,想是这件事十分机密重大,臣妾怕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不仅臣妾性命不保,只怕皇儿跟萧氏亦会遭难,臣妾不能不先问问。”他想了一会儿,起身,让周围的人都退开了,才又回身到我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朕也是猜的,算不得准,你只权当听听。朕听说三十三年前,先皇宠过一个妃子,是从民间来的,而且来历颇为离奇,后来在宫中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她的死因怕是与先后有关,还涉及到了太皇太后。”我恍然,这便难怪了,我问:“可知她是因何而死?”他摇摇头,道:“朕只依稀知道她死时已有身孕,是先后怕她产下皇子才暗害于她,但恐怕没这么简单。她的事宫中一直隐瞒地一丝不露,这便是一件天大的怪事。”不错,后宫中死个宠妃及害死个把怀孕的妃子,或是为了皇们害死皇子并不出奇,到时胡乱给个名义也就算了。皇太后害死的后宫妃嫔又不是一个两个,永璘的母妃便是她害死的,也不过给个封号也就完了。可是永璘说的这个妃子却死得如此神秘,而且以永璘现时的身份,居然还问不出来,这便大疑特疑了。我看着永璘,他的目光表明他坚心要将此事追查到底。我看看外头,所有人都隔得很远,不必担心有人偷听。尽管如此,我仍是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说那个女人没死?”他道:“朕也不知道,朕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若是没死,缘何要离宫并在外匿藏那么久?再退一步说,她即算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必得离宫保命,又怎会与陆德宜有关?又怎会要那么多银子?
其中疑点颇多呀。”我道:“皇上怎会想到这个女人与陆德宜有关?”他道:“只因朕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让陆德宜对朕都隐瞒不说?且又不愿三郎知晓,天下谁人不晓,三郎是朕的心月复,倘是有不得已的冤情,通过他即可上达天听,又何必背着这个黑锅走一辈子?陆德宜为人稳重睿智,深通为官为臣之道,又是书香世家,若不是涉及宫闱秘闻,他是不会自污名声前程家声的。”这也说得有理。我思忖良久,道:“为了皇上,臣妾可以去试试,只是殊无把握,若是无功而返,皇上别怪罪便是。”他道:“不会,原也是本着成固欣然败亦喜的念头权且让你一试的,问不出来也在意料之中。”我道:“还有,这事实在太过重大,臣妾的本意,雅不愿知道这些个跟臣妾不相干的事情,只是君有命,臣妾不敢辞。如果有些涉及宫闱之私的事情,皇上千万别对臣妾降罪,也别秋后算帐,这事皇上须得给臣妾一个凭据,不然臣妾难逃杀身之祸。”他点头,道:“成,朕给你写道旨,日后决不追究此事。你放心,你是为了朕,朕分得清。”我点头,道:“既是如此,臣妾就去会会这位陆大人。”他道:“好,朕来安排。你歇息几日,这事也不急在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