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那儿热闹得像集市,几个公主皇子都在那儿,追来打去地玩儿。太皇太后坐在一边呵呵笑着看,淑妃正叫人去配果子。见了我们,忙喝住孩子,过来行礼。
永璘抬手令他们起身,扶了我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我下蹲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罢了,快坐。”她笑道:“可怜儿见的,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蹲什么礼?皇帝,快快扶皇后坐下来。”永璘先扶我坐下,自己才在旁边坐下来。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我,道:“听说皇上找了个能干的大夫给皇后看脉?”永璘约略说了那日看病的经过。太皇太后边听边点头:“既是胎位不好,那皇上可得小心。”“是,”永璘应:“孙儿使人天天盯着看呢,昨儿已开始跪床了。因是第一天,不习惯,只跪了小半个时辰,便让她歇了,以后再慢慢儿来吧。总要依着医生之言纠正才是。”太皇太后拉过我的手放在双掌之中,道:“皇后也别怕辛苦,多走动走动,总躺着也不好。”我应:“是。”淑妃已叫人端了洗净的果子上来,我挑了几颗葡萄吃了。太皇太后笑道:“刚我尝了一个,虽开始有点甜,后头却酸得把人的牙都酸倒了,既皇后爱吃,便把下剩的都拿来给她用吧。”我脸红,暗瞅了永璘一眼,他便道:“皇祖母别说了,皇后一向怕羞,你再说,她便不肯吃了。”“不说,不说,”太皇太后笑道:“皇后进宫也这么多年了,孩子也生了不止一个了,还是这么一幅我见犹怜的处子之态,难怪皇上成日放不下呢。”永璘笑道:“您这是打趣孙儿还是打趣皇后?若是说孙儿,别拉扯皇后,若是说皇后,便别攀扯孙儿,省得一会儿回去孙儿的宫里又起风波,怨孙儿不维护皇后了。”太皇太后笑道:“两人我都趣着,谁叫你们是我的爱孙孙媳呢。”说的阖宫人都笑起来。我只装未听见,由得他们说笑去。
终究担心皇甫绍的安危,我暗中留意着永璘的动静。过了几日听小丁子说,永璘召了萧子风去问见了什么人,萧子风直说见了皇甫绍,叫他打消念头,别再跟着我们,说是“人家已经怀了皇上的孩子,跟你完全没关系了,还惦记个啥”之类的话。永璘虽疑,但也挑不出毛病来,也只得罢了。想是萧子风做事机密,没有给人拿住把柄。而他见了皇甫绍这么快便为永璘所知,也保不定是魔教中的人透给永璘的。我更是心惊,永璘虽未查出什么,到底是疑了心,以后自当更加小心。他那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实在让人不能不怕。于是变着方儿逗他开心,好让他别去追究萧子风的事情。
行到常州,去拜大相国寺,正碰到游方高僧开坛讲经。我便去听经。果然获益匪浅,于是跟永璘商量着让他先行,我听完这高僧的经便赶去陪他。他起始不肯,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下来。自此白天听经,晚间跟萧子风就佛道两教论事说经,倒也自在快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我正跟萧子风在行宫中下棋赌东道时,平姑姑匆匆忙忙地进来,道:“皇上来了。”“胡说,”萧子风边落子边笑:“皇上在苏州呢,姑姑敢是看错了吧,许是四爷派的人来请安的……”话音未落,已有人笑道:“为何不能是朕?”说话间永璘已走进屋来。猛可的真吓了我一跳。我忙下榻找鞋穿了要拜见。他几步上前来按住我肩,不让我起身,笑道:“你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朕。”我笑:“臣妾不是慌,是吃惊,不相信自己个儿眼睛。皇上怎么来了?早上信使还说皇上已到了苏州呢。”“朕是到了苏州了,”他笑着坐下来接过茶,喝了一口道:“那这会儿便不可以在稚奴面前啊?”萧子风丢下棋子,拍了拍手,笑道:“皇上怕是害了相思吧?依在下说当是‘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永璘笑道:“虽是猜中,却不能赏,你这是在取笑朕呢。”借机在我手上轻轻一捏,我忙推开他。萧子风道:“平姑姑,你去收拾娘娘的行装吧,今儿晚上就走。”今晚?萧子风道:“苏州那儿还空着銮驾呢,叫人知道岂不又生事儿?娘娘还是早点儿过去伴驾吧。唉,皇上也真是。”丢下棋子起身走了。
我也低低埋怨,道:“皇上也真是,不过就隔了三五天,你也这样——”“三五天?”他笑:“朕可是觉得过了一世呢,晚上都睡不着,尽惦记着你。你便不惦记朕么?”我笑道:“皇上又说这等疯话了,看叫人听见笑话。”他一搂我腰,凑在我的耳边低低道:“告诉朕,你不想着朕么?”我脸红,看看左右,自是早已无人了。“说!”他令。我无奈,只好道:“是了,是了,臣妾也想皇上。”他道:“那还不来寻朕?偏等着朕来就你。”他笑着抹的眼睛,道:“眼下都有青痕了,你也是,听得什么经?就真要听,下次朕叫京里的高僧召他们去京里说经,你有多少听不得的,偏这会子巴巴地要听,
害朕一路飞马来见你,你的心呢?”说着便伸手到我胸口,我笑着推开他的手,道:“臣妾的心早给了皇上皇儿公主了,没有了。”“朕信不及,要亲自模模看。”他低笑,我道:“遇见几位高僧都说臣妾与佛有缘,皇上,臣妾想舍个替身替臣妾出家侍奉佛祖,皇上要是准行的话,请将犯死无奈的囚犯赦出一名替臣妾侍奉佛祖。”“行——”他笑道:“这是善行,朕有什么不准的?你到时提醒朕一声,朕给你办了便是。既能让稚奴开心,又行了功德,这样的事儿朕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