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程牧行居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齿,看着她满脸的惶急,只轻轻淡淡一笑。
原来这厮果真潇潇洒洒置生死于无物。如若在平时,她大可以甩手不管,爱死不死。可此刻,他多少算她的救命恩人。
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她踢了踢脚下的灌木丛,翻过邻居的栅栏从信箱上揭开那道通缉令。转身时,沈居沅面无表情的睨过去,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通缉令,又用力戳了戳罪犯狰狞的头像。
可是这次,对面人似乎笑的更开心了,连着唇角都弯了起来。
面对他的好整以暇,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真不安全。”
彼时万籁俱寂,整个街道只余对面一家西饼店还在做盘点。微弱的灯光细碎的洒在他头发上,光泽无声,碎碎点点。
甬道的劲风吹来,玻璃门上衬着两张脸,她两眼无神、疲惫,唇角还有血渍,这副形状倒像个鬼。相对的是,身侧人除了下摆的血渍外,依旧风度翩翩。
她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你现在身上没有钱,从下午到刚才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你都呆哪了?吃晚饭了吗?”
此前他是一直安静的,默不作声的看着她,一双眼眸几要渗出丝丝凉意来。就这样干站着,她总觉得要说上什么才觉得心安。
程牧行墨色的眸里,如划过一道清浅的雾:“附近就有酒吧。”
他摇了摇空落落的手腕,对她说:“没注意么?我把手表当了。我向来喜欢及时行乐。”
她的担心倏然间成了多余,沈居沅点点头,秉持着互不相欠的原则,低下头,认真的掏了掏帆布包,月光下,她摊开手掌,一堆皱巴巴的钱:“对了,你应该没有钱坐地铁。”
又里外搜罗了一遍,翻遍了每个角落,又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她才极有成就感的看着程牧行:“这点钱,你还可以买个甜甜圈。”
程牧行盯着她摊着的掌心看了看,又看了看,笑意依旧温文尔雅,接过她手中的钱:“那谢谢了。”
指尖不经意划过她掌心,若有似无。
不远处的西饼店已盘点结束,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街角唯一一盏灯也已熄灭。
耳旁隐隐传来酒鬼的调笑声,时候不早了,她对自己说。
她月兑上的西服,看着他低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睨着她泪意闪闪的脸,身侧人无声的笑笑:“以身相许?”
沈居沅看着自己上下这一身,除了满身的臭汗不提,从二手店里淘来的T恤和牛仔短裤,加起来不过五美元,且早已月兑线,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有半分吸引力。
眼前人再落魄,也还是个公子哥。
沈居沅自嘲的笑笑:“再见。嗯,再见。”
在异乡遇到一个相同的落魄者,且互相帮助,她第一次觉得,也许一个人也并不那么孤单。
等到她后知后觉时问他,程牧行想当然的露出受之无愧的神色:“盛情难却,却之不恭。”
睨着她冰冻的脸,程牧行合上茶盏,笑意古怪:“这是你的天性啊,女人不都天生同情弱小么?我不能扼杀你的天性。”
她适时扔出手中的靠垫,咬牙切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