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CallBar这一边同时也传来一声吼叫,只见崔芹猛力把门摔上,气冲冲地离开。单双换好工作服坐在音响旁,正想去追,但台下热情声一片,音乐随即响起。而她,此时此刻要作为一名DJ,为酒吧的音乐之夜控制好节奏旋律。
一首歌曲下来,似乎打开大部分人的心怀,全场气氛怦然活跃。
“单双,你跟我来一下。”单双休息的时候被这家店的老板王红叫进了办公室。
王红递给单双一个信封,“恭喜你,通过考试。”
单双似乎没有高兴的意思,她迅速从工作服的背后拿出写字板,刷刷地写道:“芹知道了吗?”
“她不知道你去考试,本来想顺着佐治的人情,同时把崔芹弄进学校的,但那个臭丫头一听到要上学就大吼大叫。你帮帮忙劝劝她吧。”
单双拈着手中佐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略显矛盾。
回到住处,发现崔芹坐在沙发上抱着薯片看电视,生气并带着些悲哀。
“单双,你回来啦。”崔芹看见单双,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拉过来诉苦。
“我跟你讲,王老板疯了,疯到要我去上学。”
单双拍拍崔芹,盯着她的眼睛,凝重地拿出那张录取通知书。
“啊,单双!这是怎么回事?!”
单双比着手语:“是我托王老板帮忙的,跟她说我想进大学进修中医。两个星期前,王老板带着我到佐治大学见校长,说因为是残障人士,跟别人不同,需要进行测试才能决定是否适合大学生活。今天收到通知,说是已经通过测试,还得到奖学金的机会。”
崔芹狠狠地瞪着单双,生气地甩开通知书,“两个星期前?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抛下我!”
单双连忙摇头,“不是的,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爱自由的人,不想强迫你跟我一起进大学。”
“既然知道我视自由为命,干嘛还要去那鬼地方!”
崔芹抓着头发大吼一声,便拿起背包离开。看着崔芹离去的背影,单双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无奈地闭上眼睛,往事再次涌进脑海。
自从那个小男孩复活事件发生后,单双就开始认真对待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恐惧来自无知,她必须要了解自身的问题。于是她就开始大量阅读关于中医,关于人体经络的书籍。她每天都强迫自己在殡仪馆的阳台上盯着路人看,头疼得昏迷是时常发生的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只要坚信自己的方向,无论多大的艰难都能克服。
一天,她在阳台上,从昏迷中醒过来后,赫然发现假如不是仔细盯着某人,再也看不到经线。由于多日来的过度用眼,眼睛对经脉的敏感度降低了。她急急忙忙地去找舅公,想跟他分享这个发现。然而却看见两个男子正与舅公对峙着,气氛甚为沉重。待两人离开,舅公才放下紧绷的神经。
“双儿,咋了?”这时,单双看到舅公身上的经脉似乎有些不寻常。
她努力翻查现有的书籍,着急地想知道那个不寻常究竟是什么。然而,不久之后,便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单双还来不及反应,救护车就已经从殡仪馆开出。她舅公倒下了。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她拖着馆长,往救护车的方向跑。既哭不出声,又哀求不出声:馆长,请带我去找舅公。她只能死命地拖着一个可以带自己找到舅公的人,不停地向前跑。从小自己无法跟人交流,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直至跟舅公一起生活,她对舅公的依赖足以成为她生命的全部。
然而来到医院的时候,舅公已经停止呼吸。单双坐在病床旁,努力盯着舅公,她想从他身上找到那些经线,哪怕是一点点。她固执地不让其他人盖上白布,直到舅公的遗体被转移到殡仪馆的停尸房,她也未曾离开半步,未曾闭上眼睛。有种固执来自不相信,她不相信一直陪伴着的舅公会毫无预兆地消失,不相信一直宠爱着她的舅公一声不响地离开。然而固执抵不过生理的承受力,耗了三天三夜,终于晕过去。
单双醒来的时候,看见一群人正在为舅公举办葬礼,就像停尸房里的尸体,最终还是变成一堆火灰。她终于明白,舅公真的走了。她失魂般地走回停尸房,发现一位中年女子坐在地板上,无声地流泪,她的旁边停放着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一个差不多跟她同龄的女孩蹲在角落里抽泣。单双无法顾及这里发生的事情,她现在剩下的只是难过和绝望。她走到那个女孩旁边,跟着她们一起流着泪,任由两种不同缘由的泪水在低温的环境下变成雾气。那个女孩就是崔芹,而那位中年女子是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