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络之恋 Call Bar(二)

作者 : 零海

单双从沙发上站起来,进入卧室,打开书桌的抽屉,拿起里面的一封信。

自从舅公去世后,单双就开始无视经线的存在,她认为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判断他的身体状况,都无法救活他,还谈什么主宰人的生命,简直胡扯!

在停尸房的角落,跟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坐在一起哭,彼此间都难过得撕心裂肺,都是失去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一个是舅公,一个是爸爸。哭泣稍微暂缓,崔芹问坐在旁边的单双:“你家也死人了吗?”单双点点头,眼泪又开始不自觉地往外流,崔芹见此再次嚎啕大哭。

于是,单双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却不敢回忆的殡仪馆。因为共患难更容易结交到知心朋友,单双与崔芹自此成了麻吉。崔芹为了适应单双的交流方式,还特意跑去培训班学了手语。

半年前,在单双打工的快餐店重遇殡仪馆的馆长,他告诉她,舅公留有一封信给她,在她亲生父母那里。单双按馆长提供的地址,来到这个曾经住过3年却毫印象的家庭。分别前,馆长说舅公的遗物他依然留着,让单双回殡仪馆拿走。

一座5层狭长的房子,多年的风吹雨打,表面污迹累积得已显陈旧。屋子里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凌乱,东西多而杂,杂而乱。一楼主放机动车,二楼便是客厅跟厨房。客厅的红木框八卦钟摆在最醒目的地方,吊杆左右摇摆,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到整点或半点的时候会“当当当”地响,音量足以沁入人心,每响一声代表一个小时,而半点的时候却也是响一声。

单双饶有兴致地在研究这个八卦钟的时候,一个微微发胖的中年妇女倒了一杯茶过来,在跟单双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坐着,面向她却有点不知所措。当八卦钟“当”一声响的时候,单双拿出那个舅公送给她的写字板,也是她与普通人交流的工具。她在写字板上刷刷写道:“舅公是不是留有一封信,可以给我吗?”因为沟通方式的限制,唯有单刀直入。

黄葵稍微怔了下,立即应答:“哦,稍微等等。”于是慌张地站起来,慌张得以致把前面的茶水给打翻了。

黄葵从楼上拿来一封信,信封的表面已经发黄。她递给单双,这时她已经镇定下来。

“本来想等葬礼完之后给你的,但后来一直找不到你。”黄葵坐下,重新往杯子里倒茶,本来也想给单双的杯子添茶水,但看她杯子里的水没有动过,愣了愣,便放下茶壶。

“当年发现你舅公患有癌症,你的两个大舅就找过他,要他去医院治疗,但他执意不肯花钱,说都已经是晚期了,花钱也是枉费,倒不如留给你当学费……”黄葵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总之,他命不好。终生孑然一身不说,到了晚年还得肝癌,唉……”

单双一面静静地听着,一面紧紧握住那个发黄的白信封。她本来以为已经忘却了失去舅公的痛苦,但从她重遇馆长的那刻起,已经淡忘的回忆一点点地被勾起。这封信里有舅公对她说的话,她既希望赶快地拆开信封,让舅公重生一次;又害怕拆开信封,怕重生的舅公再次离去。

“谢谢。不好意思,打扰了。”单双收起写字板,站起来,示意要离开。

“等等,要不吃完饭再走吧,你爸现在正赶着回来。”黄葵连忙站起来,头上的八卦钟开始“当当当……”地响。

单双望着黄葵,看了看因挽留她而抓住她手臂的手,点点头。黄葵舒心一笑,急急忙忙跑出去加菜。

趁着这个空档,单双还是把那封信拆开了。

双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医院发检查报告过来,说是肝癌晚期。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所以两个外侄子过来要我去医院治疗的时候,我都拒绝了。谢谢你,双儿,多年来因为有你的陪伴,我的生活有趣了不少;对不起,双儿,不能跟你一起共同克服难关到最后。每当看你昏倒在阳台时,我心痛得忘记了原来的病痛,但另一方面又欣慰你终于愿意面对那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他们说不出的痛,但你愿意积极地去面对,你很勇敢,我引以为傲。双儿,不要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可怜是无法比较的。人要了解自己才能获得勇气,你承认了自己是跟别人不同的,那么就能坦然地面对。双儿,要记得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因为任何借口而浪费了时间。之前没有能力让你去接受特殊教育,所以特意存了些钱,为你将来考大学用的。好好地去当回学生吧!李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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